大紅色裝飾了整間屋子,一身繡金蝶紅色嫁衣的女子坐在床邊,頭上罩著紅喜帕,一對纖細修長的手因為緊張而互相纏握著,從喜帕的底端露出一雙男子的鞋,那人緩緩掀開喜帕,眼前的女子嬌媚一笑,自是無限柔情。
忽地畫麵一轉,眼前依舊是紅色,鮮血的紅從每個人的脖頸斷口處噴射而出,直澆到地麵上,將灰白色的磚地染紅,彙聚成一條血溪彎彎繞繞地向她的腳底流過來,不論她往哪裏躲,都躲不過去。
“啊……啊……”尖叫聲嚇得守在門口的華瑤連忙推門進去,燭火往小姐床上一照,隻見馮清歌披散著長發麵色慘白地坐起半個身子,緊緊環抱著雙腿,看向她的眼睛裏是明顯的懼意。
華瑤趕緊將燭燈放到桌上,撲到小姐身邊,輕拍著小姐的後背。
“華瑤,我……我還以為,還以為……”耳邊仿佛還有血水流淌的聲音,馮清歌的眼淚直在眼睛裏打轉。
“小姐,別怕。華瑤守著你,那是做夢罷了,都不是真的。”華瑤繼續拍著小姐安慰道,她跟著小姐以來還不曾見過她這副樣子,定是做了十分嚇人的夢吧。
馮清歌半靠在華瑤身上,想著剛才的夢,夢裏是她與龍南靖的新婚之夜,以及馮府滿門抄斬。
一喜一悲間,嚐盡人生苦樂。
“華瑤,若是做的夢真的會發生怎麼辦?”馮清歌低低地說著,像是囁嚅,而不是要回應。
“小姐,不是都說美夢成真嗎,哪有噩夢成真的呀。”華瑤卻是在心底思索了才小心答道。
馮清歌不作聲地靠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想是疲累了,才漸漸睡去。華瑤動作輕柔地將她安放在睡枕上,又蓋好錦被,才拿著燭燈走了出去。
果然見他站在院裏,看她出來也不曾多問便離開了。
華瑤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又回身望著暗下的屋子。白日裏小姐被世子送回來時嘴唇發白,世子神情十分著急地告訴她,小姐的心痛又犯了,幸虧她早早地給世子備了幾顆藥。
連風雲子都不會解的毒,不知世子要怎麼治好小姐。
翌日,馮清歌端坐在將軍府的議事廳偏殿,殿中坐著殷鴻離與張鳳元,以及留下的鴻叔,和另一位將士。
“世子,我們議事怎麼能叫一個女娃在這聽。”那位將士指著馮清歌十分地不滿。
殷鴻離剛想說什麼,鴻叔站出來笑了笑,說道:“程將軍怕是不認得,她是威武將軍之女,又是定平王親派的督軍使,她有何聽不得。”
鴻叔在西北頗有威望,他站出來為馮清歌正了身份,這程野自然不再多說。
殷鴻離便接著說道:“白利族最擅長下毒,還請鴻叔吩咐下去,城中水源務必派人日夜守著,切莫讓他們有機可乘。還有,程將軍,一定要注意百姓家中有沒有新增的人口,若有變需多多留意。”
“世子,我派去營地刺探的人來報,白利族的人已經撤走一半,莫格桑倒下,他的下屬便不願再為族長莫多吉效命,依我看來,這是大好時機。”程野說著麵有喜色。
殷鴻離聽了並不曾立即回什麼,而是在心裏考慮著,卻見馮清歌站起身來,走到殿中間,神色極淡地說道:“小女對此倒有些愚見。白利族內部關係如何,我們雖不得知,但若是分部的首領被斬殺,他手下的人應該是激憤不已的,卻不想著來報仇,而是撤回腹地。小女以為這裏頭別是有什麼貓膩吧。”
程野是聽過馮遠敬的名頭的,雖然他現在是禁軍統領,看似已遠離戰場,但當初的時候也是隨著當今皇上征戰四方,為大昭打下了不少領土。隻不過馮遠敬是值得欽佩,而眼前這位不過是個連劍都不會提的丫頭,也來反駁他,嘴上便不客氣起來:“你個毛丫頭懂什麼,程野我跟在王爺身邊守著西北這麼些年,我還不清楚白利族人的品性,他們是極重利益的,莫格桑一倒,誰還護著他們,還不得讓他們繼續往前衝啊!”
“是啊,馮小姐,張某在竟洲時也跟白利族人打過交道,他們為了一點利益都要爭得魚死網破的。程大人既然打聽清楚了,想來……”張鳳元跟著說了句,又不曾接著說下去。
“小女聽聞莫格桑有一子,五歲便能開弓射鷹,雖然後來一直不曾聽過他的消息,但小女以為莫格桑一死,他這一子怕不會善罷甘休。”馮清歌前世裏聽龍南靖說過,這個名喚莫連城的人才能出眾,怕是會成為定北府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