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緒廷
1
沙子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碰到艾月的。沙子本不想上前相認,但畢竟是老鄉,在一千多裏以外的城市碰到,不相認總有些不近情理。況且,艾月站在毒辣的陽光下東張西望,那無助的樣子很是讓人愛憐。
沙子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艾月的肩膀。要是在老家,他可不敢這樣拍一個未婚女孩子的肩膀,冬天穿著厚衣服也不行,要不讓別人看見,沙子就會成為老婦人們詛咒的對象。
艾月回過頭,先是吃驚,接著驚喜地叫道:“沙子,怎麼是你?”沙子笑著說:“你心裏想的是誰啊?”艾月就笑,笑得不好意思了,就咬著嘴唇看腳尖。沙子問艾月站在這裏幹什麼,艾月說她是來打工的,但她沒有等到答應來接她的小姐妹。
“走吧,先到我那裏,吃了飯再說。”沙子不由分說,提起艾月的皮箱就走,艾月隻好在後麵跟著。
沙子的出租屋離這不遠,走了一小會兒就到了。沙子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艾月羨慕地問:“沙子哥,這是你買的房子?”沙子不好意思地說:“不是,租的。”沙子覺得沒麵子,又補了一句,“我也快了,不過還沒結婚,一個人住大房子悶得慌。”
沙子邊說邊把艾月讓進屋裏。屋裏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矮桌,幾個馬紮。沙子見艾月的眼睛到處看,就摸摸後腦勺,笑著說:“平時就我自己,你看,被子都沒疊,像雞窩。”艾月就笑了,並動手把床上收拾了一下,回頭再看,沙子不見了。好一會兒,沙子小跑著回來,手裏提著一個方便袋,邊進屋邊說:“我給你買了涼皮,很好吃的。”
到底是老鄉,年齡又差不多,兩個人很快就消除了拘謹。沙子問家裏的情況,艾月一一作答,好像電視上的答記者問。
過了一會兒,沙子說:“我到點了,要上班去,你先休息一下吧。”艾月說:“不行,我和小姐妹說好的,在那個大樓前麵等她,我得過去看看。”說著,她提著大皮箱就走。沙子說:“皮箱先放在這裏,等找到你的小姐妹再過來拿。”艾月想了想,笑著點點頭。
傍晚,沙子下班後,又在中午碰到艾月的地方看見了她。很明顯,艾月的小姐妹沒來接她。艾月無助地蹲在那裏,雙手抱著肩頭。
沙子心裏一喜,趕緊走過去。艾月看到他不說話,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得沙子心疼得很。沙子說:“走吧,我請你吃燒烤。”艾月不動。沙子又說:“你看天都快黑了,那人不會來了。”艾月這才撅著嘴站起身,慢慢地跟在沙子身後,來到廣場的小吃攤前。沙子下午就想好了,如果晚上艾月沒有被接走,他就留艾月住在自己的出租屋裏。如果艾月答應,自己就是睡在地板上也心甘情願。
吃完了飯已經很晚了,艾月的情緒有些好轉。回去的路上,沙子說:“都是鄉裏鄉親的,誰沒個難處?你千萬不要客氣,隻要你願意,住在我那裏就可以了。”艾月站住了,嘴巴張得老大。沙子忙解釋說:“我是說,我把床讓給你睡,我睡地板。”
“咱倆在一個屋?”艾月站住不走了,很害怕的樣子。
沙子就笑了。因為農村不比城市,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女住在一間房子裏,沒事也會被長舌婦說出事來。艾月剛來,顯然還沒習慣城市的生活。沙子說:“你如果不放心,我就到工友那裏去睡。”
2
回到出租屋,沙子把自己的被褥卷起來放到一邊,又從床尾的紙箱子裏拿出新被單鋪上,這才說:“好了,你休息吧,我去找地方睡。”說著就要走。艾月攔住了他,說:“我相信你,你還在床上睡吧,我打地鋪。”沙子著急地說:“那怎麼行?怎麼說我也是你哥啊,當哥的哪有讓妹妹打地鋪的?”說著,他找了一個紙箱子撕開鋪在地上,又把自己的舊被褥往紙箱上一鋪,高興地說,“這樣很好哦,挨著地板涼快。”
一星期很快過去了,艾月天天吃了飯就去那座大樓的下麵等人來接她,但還是沒能等到。這天晚上,當艾月又一次步履沉重地走回來時,沙子說:“別找了,你不是來打工的嗎?我已經給經理說好了,公司廚房裏正缺人手,你就在那兒幹吧。不過,錢不多,一月五百,但管吃飯。”艾月想了想,隻好點點頭說:“那好。沙子哥,等我發了工資就還你錢。”沙子皺著眉頭問:“我啥時借給你錢了?”艾月說:“這一星期吃你的住你的,這不都是錢?”沙子就說:“妹子,你這不是罵哥哥嗎?咱可說好了,以後你再也不能提什麼錢不錢的,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老鄉妹妹了!”艾月的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