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我媽叫你來跟我談談?
我大搖其頭:非也非也,我哪兒還有什麼精力幹涉他人的人生,自己的事情還顧不過來呢。
說來也真是奇怪。表妹注視著月亮慢慢溜出雲層,對我歎了口氣: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媽不肯,差點跟我斷絕關係,可現在,我們要分手,她還是不肯,又差點和我斷絕關係。
我大笑。
她這個晚上第100次歎氣:老媽們到底在想什麼,真是搞不懂。
她擔心你會不幸福。
難道我還會努力讓自己不幸福不成?
你跟他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表妹沉默了一會兒:感覺不對了。
就這麼簡單?
這還簡單?
……
談戀愛的時候,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適合我,最愛我的人,同理,我當然會認為自己之於他也是如此。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離開彼此的伴侶,走到一起來。你知道,那時候我也是有男友的嘛,因此,我也是為兩人在一起做出了努力的,不含糊哦。
我點點頭,那時表妹好像是有一個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男友,大約是大學同學還是怎麼的。說實在的,我最不讚成的就是兩個大學或中學同學在畢業後立刻結婚——這像什麼樣子呢,人生中尚未見識的東西還有千萬,這樣快就把自己束縛在一個人身上。這種建築在無知上的盟誓在我看來是極其脆弱的。
家庭這東西,說到底必須是建築在兩個人的默契和疲倦上的,否則日後一定彼此生怨。如果二人真的合適,分手後覺察出這一點再複合也不遲,這一向是我的觀點。不過,錯過了也就是錯過了,那是自己的選擇,抱怨不得。因此,我當時在表妹這件事情上表現得最為豁達,她也最感激。
“但是和他在一起以後,我覺得這種唯一的感覺逐漸不複存在了……”
表妹發現,對方陷入日常生活之後的表現與之前激情蕩漾的形象大相徑庭,令人失望。漸漸地,她開始挑剔他的諸多毛病:不拘小節,愛遲到,喜歡不打招呼就把朋友帶回家喝酒,懶得做家務,講話不準確,做事情隻憑心血來潮……甚至,沒多大上進心。這些問題其實說不上有多嚴重,放到別人身上,甚至前男友身上她都可以容忍,唯獨對他,她會無端煩躁、焦慮…… 一想到辛辛苦苦排除萬難,就要跟這樣一個人結婚,就要把自己的下半輩子束縛在這樣一個人身上,她就無法接受。
想必你會覺得我這個人不切實際、幼稚和不負責任吧?
我搖頭:相反,我多少能理解你的感受。
真的?
嗯,因為,從一開始,你期望從他這裏得到的就不是這些。
……
聽上去你還真的是明白啊。表妹說。
大概是吧,多多少少。你想,我比你大了六歲呢。
可能是因為你也……
她猝然住口。沉默突如其來淹沒了我們,月亮已經爬上樹梢,純正的圓形,橙黃色,搖搖欲墜。
對不起……
沒事,我歎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我告訴了表妹有關這些信的事情。
10
我升職後的一個月,男友突如其來地向我求婚。
這是一個陽光充足的周末下午,天空澄澈,樹蔭碧綠,風像綠薄荷一樣清涼。我和他戴著墨鏡坐在露天裏,脫了鞋把腳架在凳子上,一動不動地曬太陽。我們一邊打瞌睡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多半時間都在沉默。在無可無不可的王國裏,河水潺潺,響聲微弱,陽光在上麵反射出點點金光。
“跟我結婚好麼?”
為什麼?我瞪著男友。他就好像在告訴我曬一小時太陽等於吃了一個雞蛋,明天天氣晴朗,今晚回家要看一場足球一樣簡單,連聲調都沒變,表情如常。
我覺得時候已到,我們已經相處兩年了嘛。男友微笑著說:“我很喜歡你,你也喜歡我。”
另外,他告訴我說,房子也看好了,手裏光他自己的錢付頭款就沒問題,接下來兩個人在一起舒舒服服過日子即可。我們兩個人都健康精力充沛,早點還完貸款不成問題。“然後再要個孩子,現在看上的房子足夠大,不但可以養小孩,連你父母也能一並接來。”
你答應麼?男友問我,怕不是希望我拿鑽石戒指來求婚吧?
那倒不必……不過有大個兒的鑽石戒指會更開心就是了。
他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在陽光下溫馨地跳動:“下次一定補上。”
我要想想。
那當然,想多久都可以的。他寬容地說,說罷戴上墨鏡,重新把手放回胸口,又開始打盹。
我們之間有關結婚的談話就此結束。
你答應他了沒有。表妹興奮地問我。
還沒有。
為什麼?你們很合適啊。
我回答不出來。
該不是有了像我與那人分手的感覺吧?
那絕對不是的。
事實上,如果依據那本父母和常人憑經驗開具的種種婚姻人生指南看,答應男友的求婚是極為順理成章之事。
不,不,隱約困擾我的東西,並不是秋天大山裏熊瞎子一樣張牙舞爪的猛獸,不會撕碎人也不會把人吞下肚。那是一種奇怪的茫然,總體來說,是我想不出來跟對方結婚有什麼不對,也想不出來有什麼特別迫切的理由一定要跟對方結婚。
那不是如同春天下午般澄澈的憂傷,一種渴望,也不是初夏的黃昏,更加不是掛在天空搖搖欲墜的橙黃色月亮,混雜著絕望、無奈、痛苦和喜悅的囈語……那就是一片茫然,在茫然的曠野上,有不知名的植物一到秋天便開出蒼白羸弱的花朵,在風中搖曳。
在無可無不可的王國中,選擇看上去很簡單,但實際上非常困難。我們會發現自己手頭的選項永遠是40分和45分,而不是20分和80分之間的區別。從工作到婚姻,從挑選冰激淩到挑選配偶,莫不如是。
11
互相尊重,彼此不大了解,又都年輕健康……聽上去像是很美滿的婚姻嘛。哲學家對我說,我如果是你,可能就答應了。當然了,我不是你。
是啊,我把啤酒杯重重放於桌麵,悶悶地回答:你並不是我,就好像我不是大熊貓,你不是隋煬帝。
突如其來地,我告訴了他關於信的事情。
有這麼個人,我說,他一直在給我電腦上的一個信箱寫信。哲學家來了興致,寫的是什麼呢?情書?
不像,我回答,按理情書應該是一來一回,像打乒乓球那樣,而這位,定期寫信給那個女人(天知道她是誰),似乎完全不需要回複。我隻能認為,他更像在寫給自己。
而你對他有興趣?
談不上對他這個人本身有多大興趣……我回答,或許他有三條腿兩條尾巴。隻是,你沒看到過那些東西,它們是那麼美好純粹……憑經驗,你跟我都知道,這種情感也好,精神也好,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麼難以保持和存在……這讓我對這個人究竟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十分好奇。
小心哦,哲學家舉起一隻手指嚇唬我:好奇可是相當危險的一種情緒。
自從上次在吃飯時我一時衝動把這事告訴表妹後,她對寫信的人也很是感興趣。她半強迫地從我這裏要去了他所有的信通讀了一遍後,經常熱心地跟我討論此人。
他是失戀了麼?你覺得,此人是做什麼工作的呢?表妹說:或者他是個小城市裏失意的有婦之夫……再或者,這個他,根本就是個女人……
我聳聳肩,是啊,什麼都有可能。
我不反感表妹對此人的好奇,在內心深處,我確實想跟什麼人討論他,對於他的想象已經深植於心,讓我逐漸陷入猜測的泥淖。
但是,我很快意識到,表妹的做法顯然一開始就跟我自己有著鮮明的區別——她是一個熱情、正常、容易衝動的女孩子,而且正在感情空窗期,一旦心情有所平複,隨即對周圍的事情又充滿了好奇(順便說一下,她和男友徹底分手後,決定先搬回父母家住)。她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更合理,或者如我男友常說的那樣,更有效率,更符合這個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的節奏。
比如,她迅速地利用自己的朋友關係通過網絡技術查證這個人的所處位置。有時候,這孩子未免太過熱心和有效率,讓我多少覺得有點焦頭爛額和煩躁。偶爾,我甚至開始反省,自己把這件事情告訴她是否明智。
不過,不能不承認,有了她的舉動加以對比,我才多少明白,之前我的一切猜測與渴望,都不能被稱之為真正意義上的,甚至是普通程度的好奇。
也可能隻是因為,我根本不想找他。
這種奇特的搜尋,最終在夏天即將過去時遇到了轉折點。
表妹在電話裏對我說,家裏買了好多葡萄,“是你頂喜歡的玫瑰香口味,快來吃好了。”
這一年的葡萄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甜,帶著馥鬱的玫瑰幽香,像成色最好的紫色寶石——整個夏天的金色都被禁錮在這些透明的果實裏。我和表妹圍著果盤,坐在她新租來的一室一廳的露台上陶醉地大吃特吃,香甜的汁水把我們的雙手和新鋪上的白色麻質桌布都暈染出了淡淡的紫色。
你又搬出來幹嗎?我問她,和父母在一起,不是很舒服麼?
還是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快活。
再搬出來,父母沒說什麼?
他們說現在隻求我平安快活就成。
看起來,前麵她跟有婦之夫的那一通折騰不能說是沒好處的。
嗯,對了,表妹說,那個人,我有把握能找到他。
哪個人?
就是那個人嘛。
……
沉默和霜凍、冬天、寒潮一起降臨,紫色的葡萄珠隨即從兩人的膝蓋上滾落一地,我彎腰小心地一一將其拾起。
12
你發現沒有,哲學家問我,最近,你找我出來得特別勤。
我點點頭。
因為心情苦悶?
我搖頭,在無可無不可王國裏,哪有什麼苦悶。
也是,在熊貓的王國裏也沒有。
聽上去值得為了這個幹一杯。
幹杯。
自從上次之後……哲學家說:我說的是那次之後……你好像變了很多。
是麼,我感興趣地看著他,有什麼變化?
說不上來啊,哲學家說。但是這種變化又確實是存在的。當然,你的樣子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笑容習慣眼神手指的動作……但總體來說,比起幾年前,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從你身上消失了。
我微笑:我認為這是老了。
或許吧,哲學家擦了擦前額,那個部位早已被他摸得閃閃發亮。
我們就此不再言語。
那天,我們在露天的飯館裏坐到很晚,天空中沒有月亮的蹤影,風中已經摻雜進了些微妙的涼意。不管我們願意與否,夏天已然過去,秋日即將來臨。哲學家每到此時總對他心愛的季節依依不舍,就像黃昏時分街道上那些不願意被大人叫回家吃飯的頑童。從現在開始,他會一直固執地堅持在室外吃飯,直至天氣冷到大街上所有夏天露天使用的白色塑料桌椅都被擱置起來,在北風中蒙上厚厚的灰塵。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想跟我說?或者,瞞著我沒說?他忽然問我。
不愧是多年老友,直覺無可挑剔,我點點頭,遞給他一張折疊成豆腐塊的紙張。
這是什麼,他皺著眉狐疑地看著豆腐塊說。
是那個寫信的人的電話,準確地說,是他注冊信箱時候留下的姓名和聯係方式。
你表妹找到的?
嗯,大概是通過她在網站的一些朋友。
這孩子效率還蠻高的,我的雇員要有這麼熱心工作倒好了。
……
寫有這個人秘密的紙片如同小狗般乖覺地趴在哲學家的膝蓋上,哲學家審視著它,同時也看看我:“你真的沒看?”
嗯。
也不打算看?
嗯。
哲學家的表情稱不上讚歎,但顯然也不是批評性質的。隻有那些有過被激情吞噬的不幸經驗的人明白,這是一個該考慮是否止步的時刻了。此時止步,雖然需要付出努力,卻還算安全。
他搖頭歎息說,我真不知道是該欽佩你好,還是憐憫你好……
我聳聳肩。
那,我可以看看這張紙麼?
我猶豫了一下。
可以的。
哲學家看過那張紙後,詢問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點頭,他隨即把紙揉成一團,扔進了身邊堆積如山的毛豆和花生殼裏。
我們隨即各自沉默著又灌下一杯啤酒,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升至半空,是奇妙的橙色,在兩幢樓之間顫顫微微露出圓圓的臉兒來,我忽然意識到,怕快要到中秋節了。
酒精奇妙地釋放了我們的一部分控製力,哲學家突然自顧自咯咯笑起來。
笑什麼?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他獨自在黑暗中又笑了一會兒:不可思議,他的名字居然跟我不幸的老朋友一樣。
誰?
隋煬帝,連所在的地方都一樣,真太奇妙了。
住在西安、洛陽,還是揚州?
揚州,揚州……
我們所坐的餐館的位置,其實正對皇城,那個獨自矗立在城市中心已經幾百年的城池,孤獨的堡壘。在我的角度,能看到城牆後黃色琉璃瓦的一角宮殿,斜伸入深藍色的夜幕。護城河偶爾倒映出岸邊路過汽車的燈光,轉瞬即逝。我第一次發現,皇城是這樣寂寞,寂寞了幾百年。無數的臣民、閑人、旅遊者們從它身邊經過,或許從沒有意識到,它在嗖嗖地散發出無可言喻的寂寞氣息。
你說,他每天在皇宮裏幹什麼呢?
誰?
你的老朋友。
他麼,開鑿運河,征伐高麗,建造了一個很美麗的宮殿叫迷樓,談很多很多次戀愛,派人找千裏馬,跟大臣生氣,造龍舟……據說他讓太監捉了很多螢火蟲,在夜裏放出,曆史書上說這些螢火蟲飛起來“光遍岩穀”。到了後來,他幹脆就留在揚州不回來了。
聽上去倒像很開心的樣子。
什麼都無法安慰一顆失落和焦慮的心,玩樂不行,逃避不行,甚至幸福本身也不行……哲學家煞有介事地回答。
有很多女朋友也不行。
哲學家似乎在暗中發笑:嗯,有很多的女朋友也不行。
那,怕還是熊貓的世界更快活些。
那是。
餘下的時間裏,我一直想著在那深黑色的宮殿裏飛起一大片冷色螢火蟲光芒的樣子,想著寂寞的皇城,另外一個城市裏的月亮,柳樹,綿延千裏的運河,河水偶爾反射出岸邊路過汽車的燈光,轉瞬即逝……
還有,那顆焦灼的心。
幾天後的一個夜裏,我從睡夢中被男友推醒,想來是做了個不快的噩夢,醒來的時候身體扭曲大汗淋漓,嘴裏留下了苦澀的塵土的餘味。男友半迷糊半安慰地抱了抱我,他的身體溫暖,散發著健康年輕的男子令人安心的氣息,他嘟囔著:做噩夢了吧。
嗯,在黑暗中,我摸摸自己的臉頰,臉頰和枕頭都是濕的,想必是在夢裏大哭來著。
“不要趴著睡,也別把手壓胸口。”男友口齒不清地說,隨即沉入無可無不可王國冬季一樣悠長的睡眠。
我遲遲未能入睡。
在那個夜晚,在我體內,無可無不可的王國下起大雨,居民們前一天已經晾幹的衣服又成了濕漉漉的,散發著雨和傷感的氣味。王宮花園青石板鋪就的台階上形成了小瀑布,房簷流下的水連成一條線。國王在寂寞的城堡裏輾轉反側,夜雨綿綿,原本清澈的河水被雨水衝刷得翻騰起了河底的泥沙,變成了褐色,猶如記憶中泛起的前塵往事。
我長久地坐在桌前,閉上眼睛,想著在那深黑色的宮殿裏飛起一大片冷色螢火蟲光芒的樣子,想到月亮,柳樹,綿延千裏的運河,皇城和焦灼的心。我的思緒如同遊絲一樣微弱,時斷時續,直到黎明,直到鄰居家車庫的門發出喀嚓聲,車燈劃破寂靜和窗簾上的陰影……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一隻藍色的蜻蜓,平生我隻見過一次。在一個大雨將至的八月的夜晚。
我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數掌心裏的硬幣。
它從窗外飛進來,沿著夜色發亮的骨骼。它經過了樸素的道路。短短的,一直通往郊外的墓地。一隻藍蜻蜓,它的美麗,就像她曾經許下的諾言。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燈火都熄滅了,隻剩下一盞盞的台燈。
關於無可無不可的王國的故事,基本就該到此為止了。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也可以不將它寫下來,因為無可無不可的緣故。
不過我還是要多說幾句,同樣是因為無可無不可——那麼,把一些小事情寫出來也未始不是一種地道。
後來,秋天來了。哲學家終於嘟嘟囔囔回到了室內。
後來,我遇到過一次背著蝸牛殼的同事,他用自己獨特的、一種類似奮力掙紮的姿態,從大街上背著電腦包匆匆走過。而我坐在男友的車裏,我們兩個的目光居然在塵土飛揚的幾秒鍾裏相遇。
他仍舊是那副迷惘的表情,隨即,他認出了我,微笑剛好來得及在他的嘴角上形成。可能外人不大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形容,但的確是那樣的,他的微笑如此突如其來和輕捷,仿佛一個在遠處放下了一個什麼包袱的人,然後,他猛然揮手,消失在我的身後。
後來……後來也沒什麼了。
她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胳膊,卻什麼也沒有說。
藍蜻蜓在花瓶的壁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了。瓶中的花已經枯萎。
它飛走了。
這或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痕跡”。有些東西就好像這一隻藍色的蜻蜓,今生我隻見過一次,而且隻能見這麼一次。我預感到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是的,我的確看到了正在發生的一切。我打開了窗子。
下雨了,她細聲細氣地說。
我攤開手掌,七枚硬幣在雨水中閃閃發亮。
(文中所有郵件引自楊橫波的散文集《一百零一個下午》)
原刊責編 馬小淘 本刊責編 付秀瑩
責編稿簽:這是一篇具有獨特品質的小說。碎片化的故事,不合常規的敘事,近乎夢囈般的語言,在挑戰俗常的閱讀習慣的同時,也帶給我們另一種新鮮奇崛的閱讀感受,某種帶有叛逆色彩的先鋒氣息撲麵而來。無可無不可的王國,是人生的某種真相,也是我們無法逃離的具有悲劇意味的某種宿命。小說試圖從繁瑣的日常生活中脫逸而出,探討精神意義上的歸屬命題,具有超拔的精神向度。那些神秘來信,仿佛心靈的呢喃與生命的獨白,照亮了文本的幽深之處,使得小說別具一種浪漫詩性與精神高度,複雜豐富的生命況味遂由此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