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中篇小說 老滿的二十四小時(江北)(2 / 3)

這樣性格的宋小珍,那天在人前卻哭得地動山搖的。整整一個下午,在鄉政府公示板前,宋小珍先哽咽然後號啕,然後轉回來,再哽咽再號啕。這樣反複幾個來回,勸她的人受不了了,這種轉型哭法讓大家無可奈何地搖頭。實際上,勸也沒用,宋小珍等同於失聰,要不也不能自顧自地哭成那樣。站在樓裏的鄉長和鄉黨委書記被宋小珍這哭弄得像熱鍋裏的水煮魚。倆人商量,這可咋整。這麼哭下去,不但影響不好,他們心裏也不好過,一個女人哭得傷心欲絕的,再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動容,何況鄉長和書記不是鐵石心腸。於是,鄉長給教育局長打電話,問還有沒有名額,能不能給鄉裏增加一個。這肯定是不可能的,局長回答得義正詞嚴,別說一個名額,半個也沒有,名額是市裏定的,分配到每個鄉是縣裏定的。鄉長一想也是,要是有名額還用加什麼分。撂下電話,看著窗戶外麵的宋小珍,想走,可出大門就一條路,勢必經過宋小珍跟前。那麼,在屋裏挺著,可是那哭聲像循環播放,一會兒又一會兒,鄉長又給局長打電話,意思讓教育局來人跟宋小珍解釋。局長聽煩了,說讓她明天到教育局來。

就這樣,宋小珍第二天滿懷希望到了教育局。可是壞就壞在這了,宋小珍和局長談崩了。追溯根源,屬於立場和角度不同了。宋小珍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受了委屈,局長叫她去是做她的思想工作,解開她心頭的疙瘩,讓她繼續努力工作。這個想法單純而又美好,可局長沒想過要像雷鋒同誌那樣對同誌如同春天般的溫暖,局長想的是加分合情合理,是局黨委研究決定的,是縣委批準的,是針對教師隊伍黨員少的實際製定的,這是工作需要。

這就是問題的症結了。那麼,既然理所當然,不違背原則,局長批評宋小珍不識大體、無理取鬧也是正常的。當然,嘴上會有讓宋小珍的臉火辣辣的言辭。這些話就像油潑到了火上,宋小珍心裏的委屈化成了怒,看著局長一張一合的嘴,就恨不得上去給一巴掌。

於是,宋小珍突然開口打斷局長,大聲說,既然需要為什麼當初不在文件上寫上,而在名單出來後加了這條……局長沒想到,看上去農村婦女般的宋小珍這麼大膽,心裏和臉上都惱了,就說,難道局裏有什麼決定還要請示你嗎?這話很噎人。宋小珍明顯地嗝一下,可並沒有被壓住,隨即拿出講課的利落,跟局長嗆嗆起來。很顯然,局長不是宋小珍的對手,等局裏人進來時,局長臉煞白,呼哧呼哧地喘。

等宋小珍前腳被大家勸走,局長後腳就給鄉裏的教育處打電話。大聲吼道,簡直就是潑婦,有什麼資格當老師。就這樣,宋小珍民辦教師的資格被取消了。老滿當時在旁邊,心裏一驚,他知道對於民辦教師來說,被取消資格意味著希望徹底破滅,不亞於五雷轟頂。想勸局長又害怕局長遷怒他,他不能因為無關的事讓局長不高興。

再說宋小珍,接到鄉裏的通知當時就垮了,轟然倒塌地垮了,可這次她沒哭,而是用了一個晚上把垮了一地的身體,一片片地捏在一起,一點點地縫合,有點兒像組裝家具,一個零件一個環節地對好,擰上。於是,她的傷心、憤恨、不甘、怨怒,反正能把她的心攪得生疼的情緒,全都被氣沉丹田般地壓住,然後彙集成一股繩子,牽著她把牙一咬,翻箱倒櫃找出自己這些年的優秀證書等材料。第二天到了縣裏。

也是從那天開始,宋小珍進了縣委大院,不管哪個部門,隻要開門她就把大大小小的證書倒一桌子,桌子的主人猝不及防地被這些紅色小本子晃得眼花頭暈,清楚怎麼回事後,反應各有不同。普通工作人員基本上把宋小珍勸走後議論紛紛。如果恰巧對方也是局長的人,會給局長打電話,當然有好心的,但也不排除別有用心的,總之弄得局長很尷尬。尷尬歸尷尬,局長還不至於怕,第一這事本身不違反政策,第二他覺得宋小珍再鬧也是無理取鬧。即使這樣,影響終歸不好,於是除了惱恨宋小珍還有責怪老滿。從一開始,他不止一次交代老滿,要把宋小珍處理好,不能讓她到處砢磣教育局了。

說實話,老滿找過宋小珍好幾次,好話說了一堆。說什麼,宋小珍都是那幾句話,憑什麼不讓我當民辦教師了,我犯了哪條哪款,你說出來,我就不來了。老滿舔著嘴唇解釋著,不是你犯了哪條,而是村小不需要那麼多民辦教師了,不隻你,別的鄉不是也一樣嗎!再說了,民辦教師本來是臨時需要的,就像臨時工的性質嘛!宋小珍說,我當了十年民辦教師都需要了,現在不需要了,你騙誰啊!不就是因為我問轉正的事,捅了你們的肺,你們報複我嗎?老滿心裏想,你還知道啊!哼,知道還這樣。心裏這樣想,可嘴裏卻說不是的,你想錯了,實際上都是從工作出發……可是老滿苦口婆心換來的還是宋小珍隔三差五把足跡印在縣委辦公樓裏。

這讓局長對老滿空前地不滿意了,而這不滿意一點點地加深,直到局長吼出想不想好。老滿對宋小珍有了一絲恨了。細想一下,單單從宋小珍大大小小的證書能看出來,宋小珍工作是很不錯的,一下子被取消了當民辦教師的資格,所受的傷害如果用工傷的鑒定方式,能鑒定為一級了。但這些,跟老滿沒關係,有關係的是宋小珍現在是橫在他前進道路上的坎兒。那麼,他在一陣陣心悸,出冷汗之後,恨宋小珍幾乎達到不共戴天了。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宋小珍捅了個大禍。那天,宋小珍潛伏在縣委大院門口,專等書記的車進院,八點左右,全縣人民都認識的一號車的前軲轆剛拐進院裏,宋小珍貓似的猛地躥出來,往車頭一橫,司機一驚,立馬緊急刹車。因為刹車過猛,書記的頭磕到前麵的椅背上,磕得頭昏眼花,兩眼冒金星。司機也嚇得一身冷汗,穩了穩神,看見站在車前的宋小珍,搖下車窗,張口大罵。這一罵,把宋小珍罵急了,把手裏的拎兜照著司機撇過去,不偏不倚正砸在車前蓋上,咣當一聲,本來書記心髒不好,這一連的驚嚇,差點犯病。

這事算是鬧大了。過後,盡管局長跟書記解釋了,可是書記還是對局長說,這點事要是處理不了,應付不來,就提出來,我們會考慮換人……這話把局長嚇得跟老滿一樣心悸,一樣出冷汗。這邊書記剛批評完,緊接著,那邊主管教育的副縣長又把局長叫去,副縣長跟局長私交不錯,關上門語重心長地說,你也別太擔心,書記在氣頭上,過幾天我替你說說,不過,說到這,突然小聲說,下周省市領導要來視察,可不能發生這類事情了。你想想,如果再來一次,我可就沒辦法了,想想後果吧!說完,拍拍局長的肩膀。

回到局裏,局長的心情是沉重的,心裏琢磨副縣長的話,要是宋小珍真攔了省市領導的車,後果不堪設想。目前首要的是防止宋小珍在省市領導來的時候出現。讓她不出現有兩個辦法,一是恢複宋小珍民辦教師的資格,二是派人寸步不離地盯住她。第一個辦法,局長思來想去覺得要是恢複了宋小珍民辦教師的資格不等於說自己錯了嗎,自己扇自己耳光嗎?那以後再有點什麼事就不好處理了,再說也會落下把柄,總之不行。那麼,隻有第二個辦法了,領導周四來,周三派人去宋小珍家,寸步不離地看著她,不信她還長翅膀能飛。主意定了,局長想到了老滿。於是,打開門叫老滿。

老滿心慌。心裏說,完了,完了,這下可完了。推門的手抖得厲害,心裏想象局長那張怒氣衝天的臉和要數落他的話。

出乎意料的,局長麵帶笑容讓他坐下,並且跟他並排坐在沙發上。這個舉動,在老滿看來非同小可,以往局長坐在辦公桌的後麵說話,老滿站在辦公桌前麵聽著。這一反常態,老滿蒙了。眼睛看著局長,心裏嘀咕,這是福還是禍啊!他的緊張,局長看出來了,微微一笑,說老滿啊!別緊張,我有時候脾氣急,你別介意。這話可真把老滿弄得毛骨悚然了,嘴裏說,沒有,沒有。局長又說,老滿,我是拿你當自己人,你要明白。

明白,明白,老滿趕緊說。局長若有所思地說,老滿,你到局裏也有幾年了,這幾年你的工作我都放在心裏,也考慮到你的工作能力,我也想讓你肩上的擔子重些。這話一出,老滿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歡喜起來,眼裏閃著小星星,嘴裏說,謝謝局長,以後我一定更加努力。局長又笑了,這笑就像和煦的春風,更加堅定了老滿的驚喜,嘴裏有點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局長不但笑還很親密地拍拍老滿的肩膀,可話題一轉,說老滿啊,這次交給你一個任務,你一定要完成。一聽這話,老滿知道自己誤會了,心裏泄氣,暗暗地說自己想當校長都想魔怔了。

可嘴上不敢鬆懈,說,一定完成,一定完成。局長歎氣地說,這宋小珍也太不像話了,把大大小小的證書串粽子似的掛在脖子上,像什麼樣子,影響多壞。老滿點頭,說是壞,是壞。局長又說,老滿啊,不能讓宋小珍再鬧了,再鬧下去,別說你,就是我這個局長也當不下去了。這話潛在的意思是我當不了局長,你的校長也當不上。於是,倏地,老滿身上一冷,毛孔就豎起來了,一想到,這幾年的忍辱負重就要白費,心顫了,越來越顫,如同要出來一樣。不得已,老滿隻能上下嘴唇緊緊地抿著,肉感的嘴唇揪了個肉疙瘩,眼睛裏有了如臨大敵的緊張。

對於省市領導來視察的事和看住宋小珍已經是局長和老滿的頭等大事了。局長說領導周四早上來,下午走,你周三下午上宋小珍家,在24小時之內要寸步不離看住宋小珍。說到這,狠狠地一拍沙發,說,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隻要看住她不從家裏出來。老滿心想,難不成像狗似的在宋小珍門口蹲著?臉上有了難色。局長說,老滿這可是關鍵啊!這等同說能不能當校長,這是關鍵。

於是,老滿為難的臉有了悲壯,咬了咬牙,點頭。局長再次強調,你是在她家門口蹲著,還是躺著,這24小時宋小珍不出現,就行。停了一下,忽然開了個不適宜的玩笑,說你是抱她,還是睡她,就是你小子的本事了,隻要她不出現,不管你用什麼美男計都行。說完,自己被自己的幽默弄得嗬嗬地笑了。老滿真的不覺得哪裏好笑,可他也附和地嘿嘿兩聲。

就這樣,當天晚上,老滿編理由騙媳婦,說周三下鄉檢查工作,周四才能回來。媳婦聽了除了說少喝酒以外,沒說什麼。老滿躺在床上想,見到宋小珍怎麼說,說我到你家門口蹲著來了。不行,不行。想什麼理由好呢?要是宋小珍像他媳婦那麼好騙就好了,又一想也許宋小珍變成他媳婦也不好騙。

心裏煩,在床上烙餡餅般地翻騰,媳婦察覺了,問怎麼了?老滿沒好氣地說,什麼怎麼了,磨嘰啥。媳婦說我就說了一句話啊!說完眼淚下來了,說,白天老姑來了,我跟她說你要當校長了,老姑還說我是福相,旺夫。我也尋思跟你享幾天福,可是來不來先嫌棄我了,話都不讓說了。說完,嗚嗚地哭了。這把老滿煩的,夾起被子就到了外屋,躺在兒子的折疊床上,接著想。想著想著,突然地心灰意冷。

周三下午,老滿坐上23路。一個半小時之後,到了黑山嘴村。這是個一眼看到頭的村子,村裏的房子一家比一家高。所以,高處的人家站在自家院子裏就能看見進村的任何人,不隻是人,就是兔子也許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倒是宋小珍家的房子離村道最近。她家有個明顯的標記就是門口有兩麵彩旗,據說是宋小珍的兒子喜歡旗呼啦啦的聲音。

宋小珍正在洗衣服,瞄見老滿在院外東張西望,手沒停,心裏琢磨著,聯想上次的事,覺得可能是好事,心裏隱隱地有點兒喜。於是,把手裏的捶衣棒一丟,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大聲地說,滿主任來了。老滿聽了,心裏一樂,想這宋小珍還給自己升官了。臉上堆起使括弧更圓的笑,說別叫滿主任,叫老滿吧。宋小珍也樂了,說那怎麼行。邊說邊側身讓老滿進院。

這是一個好的開端。之前,為之犯愁的現在看來沒了必要。從老滿的笑容和語氣裏宋小珍心裏的喜一下子擴大了。眉梢和眼睛向上揚著,腳步立即輕盈起來。招呼老滿坐在葡萄架下的椅子上,自己則進了屋。一會兒,拿著暖瓶和水杯出來了。對老滿說,屋裏熱。老滿說,這裏挺好。頓了一下,又活躍氣氛地說就是葡萄沒熟。宋小珍說那得八月,那時候滿主任再來。這話讓老滿一愣,心裏霍地明白宋小珍誤會了,不敢看宋小珍的臉,假裝新奇地四處看著。

房子很舊了,牆皮脫落得如同一塊塊傷口,窗戶還是過去的木窗框,看上去破損得厲害,風刮過時,吱吱地響,如同老鼠的叫聲。隨著窗戶看到屋裏,老滿看見一個小男孩木呆呆的小臉,那癡呆的表情和嘴角流出的清亮涎水讓老滿怔住的同時,莫名其妙地心酸。

宋小珍輕描淡寫地說,孩子小腦萎縮。說完,轉了話題,說滿主任,你來有事?這話問得小心翼翼的,直視老滿的眼睛和眉毛都微微顫動。

老滿心裏說,沒事,就是來看著你。嘴上卻說,來調查了解一下。說到這,從兜裏拿出個本和筆,又說你說說你的情況吧。宋小珍的表情立即嚴肅了,坐在老滿對麵就要說話。老滿說,你邊幹活邊說就行,別耽誤了活計。宋小珍聽了,很不好意思地一笑,但是還是痛快地站起來,開始邊洗衣服邊說了。宋小珍說話的邏輯性很強,如同工作彙報,她說我在村小學工作十年……老滿看上去很認真地記著,實際上,具體寫些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每次開會,老滿都會很正式地坐在那兒記筆記,局長很滿意他的這個樣子,而局長越滿意他就越弄得逼真,就像表演。現在,依然如此。

宋小珍說憑什麼把民辦教師的資格給取消了,我要是犯錯了也行。說到這,意識到什麼,停了,馬上開口說,這句話別記上。老滿點頭,筆在本上劃一下。抬頭看看宋小珍已經激動的臉,說沒事,有什麼就說。宋小珍看看老滿,突然問道,我說的這些,局裏能解決嗎?老滿點頭,嘴裏說能解決,能解決。這話一出,宋小珍笑了,站起來,說也沒什麼了,差不多了。又說滿主任,你先坐會兒,我出去一趟。老滿巴不得宋小珍說完了,他說,你忙你的,我沒事。

就這樣,院子裏就剩老滿了。他站起來,在院子裏四下溜達,走到園子邊看見貓正跟老母雞打架,老母雞一啄一啄地叨,小貓用小爪一撓一撓地抓,極可愛有趣,把老滿逗得哈哈大笑。他推開菜園子的門,索性到裏麵看看,可一進園子,小貓和母雞全跑了。老滿微微一笑,把目光落在園子裏種的菜上,菜長得不好,雜草太多,有的太密也該間間。老滿原先在農村是個種菜好手,見不得把土地侍弄成這樣的。於是,蹲下來幹起活兒來。

與此同時,宋小珍正跟村裏小賣店的老板商量,想賒肉,理由很簡單,家裏來客了。老板不愛賒,拿出賬本讓宋小珍自己看。宋小珍不看也知道上麵寫著什麼,油鹽醬醋的也有百十塊錢了。宋小珍說秋頭大米下來就還。對方說你家那幾畝地都租出去了,哪還有大米?宋小珍說我什麼時候賴過賬?這都是事實,對方沒吱聲,動手割了肉,啪地甩在秤上,嘴裏問,夠不?宋小珍看著秤上跳動的數字,一抿嘴,拿起來出了門。老板看著宋小珍的背影,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記在本上。

出了門的宋小珍,就像揚起的帆,滿懷希望地走在路上。當老師對她有著重大的意義,首先可以解決生活問題,其次在精神上她也有了寄托。所以,老滿可以說是宋小珍眼裏尊貴的客人。可進了自家的院子,卻沒看見老滿的蹤影,以為老滿走了,心裏一暗。轉頭看見桌上的本子,又一喜。四處看,前後左右一圈也沒看見老滿,正在納悶時,聽見老滿的聲音:回來了?宋小珍順著聲音看過去,見到在豆角架裏的老滿。撲哧一聲,樂了,說,滿主任,你會幹這活兒啊!老滿的臉和手都有了土,聽見宋小珍說這話,甩了一下手,說咋不會,我原先是七道河的。宋小珍驚訝地說,那你也是民辦教師吧?老滿說是。宋小珍羨慕了,說你多好,你看看我。歎了口氣,這口氣把老滿弄得不得勁,看著宋小珍真誠的樣子,以前的恨消散了。心裏想,這女人倒也不是那麼的不近情理。這個念頭一出來,臉上柔和了,想說些安慰的話,張了張嘴,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又閉上了。

老滿摘了一土籃豆角、黃瓜,還有辣椒和西紅柿。老滿說你家種的樣數還挺多,可就是長得不好。宋小珍說不是她種的,是婆婆種的,以前她教課都是婆婆來給帶孩子,伺候丈夫的,自從她不上班了,婆婆不怎麼來了,進城撿廢品了。頓了一下,又說,我也沒心思,也沒打理。老滿說,這下不用你了,我都給你弄完了。宋小珍感激地笑了,說謝謝你。說著拿起土籃,邊走邊說,一會兒走時,給家裏帶上。老滿趕緊說不用。

可宋小珍沒聽見,她已經進屋燒火做飯。老滿在院子裏壓水井裏壓了一盆水,洗手洗臉。之後上了趟茅房,又看見那隻貓了,正趴在樹上。老滿邊提褲子,邊嚇唬貓,那隻貓倒是不害怕,慵懶地打個哈欠,閉上眼睛睡覺了。老滿走到樹下,喊貓咪,貓咪。那隻貓被老滿叫煩了,不友好地喵嗚一聲,噌地跳下樹跑了。這些宋小珍在後窗戶看見了,臉上笑了,心裏覺得老滿挺有意思的。老滿不知道宋小珍在看他,還在後院溜達,看見牆邊有紅姑娘,揪了兩個放在嘴裏,苦得很,他齜牙咧嘴地呸呸吐,又看見黃花菜,摘一個在手裏拿著,就這樣東看西看的,太陽由明亮變成了昏黃,這個顏色是溫馨的色彩,透著不急不躁的溫和和委婉動人的柔情,微風吹過,花香草香飯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