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中篇小說 老滿的二十四小時(江北)(1 / 3)

《老滿的二十四小時》 文\江北

選自《作家》2012年第11期

【作者簡介】 江北:原名李鬆花,女,吉林省吉林市人,畢業於吉林醫學院。2006年開始小說創作,曾有作品發表在《短篇小說》《青年文學》《山花》《作家》《清明》等刊物。

老滿遇到“坎兒”了。按他自己的形容是到了“欲渡黃河冰塞川”的境地,至於長風破浪會不會有還真不好說,就目前的形勢來講,就憑局長在辦公室大吼你還想不想好這話,就把老滿期盼的前程似錦,一條筆直溜光的大道,設了危險的荊棘。這不能不讓老滿聽完局長這句話,開始一陣陣地驚悸,一陣陣地打冷戰一陣陣地出汗。

說實在的,他沒有不想好的膽量也沒有不想好的勇氣,他想好,做夢都想好,所以對於能給予他好的局長可以說言聽計從。有人私底下議論他,貶他,損他。他都不在意。小時候,他娘說,人啊!百忍成金啊!怎麼個百忍成金,他娘講了個故事。早先,一戶人家娶媳婦,正熱鬧的時候,一個叫花子進來坐在席上大吃大喝,吃喝完畢不管不顧地躺在婚床上大睡,這家男主人心善啊,任由乞丐睡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一看,床上哪有什麼乞丐,分明是塊大金子啊!長大以後,尤其是他從村小學到縣教育局,一步步走上來,常想起娘說的這個故事,心裏歎氣,暗說娘啊!你兒子就差變成忍者了。

認識老滿的人都說他脾氣好。實際上他是個火暴脾氣,當然,這火暴脾氣隻限於在家裏,他媳婦曾經說他像個地雷,說不上哪句話說不對就爆炸。實際上,不是老滿對媳婦感情不好,而是他覺得累,身心疲憊的累。更多的時候,老滿警覺得像一條獵狗,對於單位的人和事,處於一級戒備狀態,有一點風吹草動,他馬上豎起身上的每根汗毛,類似醫學上的過敏,自覺不自覺地起一身蕁麻疹。不知道,醫學上過敏對自身免疫力有沒有好處,但老滿的這種過敏練就了阿慶嫂般的察言觀色和排雷工兵般的謹慎。說實在的,他是怕一不小心踩了個地雷,然後一連串響了好幾個!一個就可能炸死他何況一連串。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上班也不是深入虎穴,至於把自己弄得這樣嗎!每每媳婦說這話時,老滿肯定會發脾氣,心裏暗罵,懂個屁,後半生日子的好壞都取決於這幾年,不謹慎點行嗎?

當然,所有的這些都可以歸結到一點上,老滿處在關鍵時期。需要說明一下這個“關鍵期”,在機關的人都知道,幹部的升遷是有年齡限製的,一般過了四十五周歲,還是普通科員的話,提拔的幾率小了,但也不是沒有,可是要是過五十歲就基本沒有了。通常情況下,四十五周歲之前該提的基本都提了。在我們那旮瘩,四十七八歲,工作二十幾年的人,如果還是普通科員的話,大家背後會說這人不咋地。升個一官半職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工作能力和社會能力以及為人等等的綜合考證。那麼,不難理解,已經四十五歲的老滿在這個時期,在家心煩脾氣暴了。他屬於處在烤爐裏的魚,裏外都焦。

所以,對於媳婦說的三七疙瘩話,也就是冷嘲熱諷的話,老滿像個氣球似的砰地爆炸。這爆炸的後果,媳婦倒是不說話了,但是哭天抹淚的樣子讓老滿更煩,當然也後悔和自責甚至憤恨,憤恨自己無能。每到這時,那些在腦海裏存儲的不良信息鑽出來,像小蟲似的撕咬他的心,讓他痛癢難耐,怒火攻心般地想跟誰打架。

如果此刻,有人要是說他,嘴裏要應聲“嗻”就是不折不扣的奴才。他一定拍案而起,衝過去一頓拳打腳踢而不是像平時聽見這話時,自己雖然有拍案而起的衝動,可是這個衝動,被心裏另一個聲音壓住了。那個聲音說,你忍著吧!你無任何過人之處,無家庭背景,無錢無權,標準的三無人員,現在還住四十平方米的房子,就是這個也是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到手的。媳婦在市場賣鞋墊,兒子上高中,你哪還有資格跟人有口舌之爭啊!這個聲音如同刀削麵一樣,一點點地把怒氣削沒了。

在家裏,不一樣了,老滿一改平常的畏畏縮縮、低三下四,一下變成了火箭筒。到了這個時候,媳婦立即不哭了,看著丈夫激動的樣子,心裏自責又心疼,心裏想可別氣出個好歹來,這個家可就完了。從此以後,媳婦再也不惹他,丈夫一進門,先看表情,好就說些事,不好就消停。

當然,這個狀況是進入關鍵期開始的,也就是老滿到局裏那年開始的。那麼,說到這了,就要回過頭說說當年。

當年,縣一中開全縣中小學教師運動會,老滿穿個藍運動衫,滿場飛。大喇叭一會兒喊滿老師到跳高場地,一會兒喊滿老師到400米場地,一會兒喊滿老師到主席台來。老滿就像踏在跑步機上,一溜小跑,最難得的是,他有眼力見兒。到了主席台,不是給領導們倒水就是遞毛巾。當時,局長剛調來,正犯愁身邊沒有貼己又能幹的人,看見老滿心裏霍地有了主意。運動會過後不長時間,一紙調令把老滿調到局裏。當時,這個調動簡直轟動了縣一中,大家猜測新來的局長跟老滿是不是有親戚關係,背地裏相互打聽,議論紛紛。別說大家猜測,老滿也覺得不可思議,這從天而降的餡餅能砸自己腦袋上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進城,能讓兒子在城裏念書,所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了九曲十八彎才進到了縣一中的後勤。這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人生足矣,夫複何求了。有了這樣的心理,老滿對工作任勞任怨。

可是,人活著活著就像股票一樣,說漲就漲了。要不怎麼說人生充滿變數呢!就這樣,老滿的新篇章在一夜之間開啟了。一中平時搭理他和不搭理他的校級領導以及主任教師幾乎全都跟他祝賀。校長還神秘地趴他耳朵邊告訴他,別小看這調動,意味著以後的升職,這叫鍛煉。老滿聽完,身上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反反複複地像打擺子。從學校出來,恍恍惚惚地回家了,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地看著過來的媳婦。這副樣子,在媳婦看來是病了。尤其看著丈夫兩隻瞪得像燈籠似的眼睛,更確定了。於是,顫巍巍地把手伸過去摸丈夫的頭,想摸摸是不是發燒。可手剛搭過去,被一把握住,一雙直勾勾的眼睛如同不認識似的盯著她,盯得她毛骨悚然,雞皮疙瘩布滿全身。就在她不知所措時,丈夫突然嘿嘿地笑了。這下,她徹底傻了,心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以後的日子怎麼過?眼淚湧到眼眶邊緣,顫著音說,咋地了,這是?這話說完,老滿變本加厲了,笑變成了哈哈大笑,邊笑邊把媳婦拽倒,壓了上去。

從那天開始,老滿隻要人前就會笑,當然這笑是恰到好處的微笑。日子久了,嘴角有了兩道很深的表情紋。本來,老滿不醜,高鼻梁,眼睛作為男人細長了些,但看上去很秀氣,嘴唇紅潤而肉感。可是嘴角表情紋,讓他的臉憑空多了個“括弧”。要是笑起來這括弧還挺生動,如果不笑,看上去老謀深算的陰險。所以,到了局裏不長時間,盡管老滿年齡不大,臉上沒有多少皺紋,有人開始叫他老滿。這個稱呼代替了以前的滿老師,並且根本沒有小滿或大滿的過渡,直接進入老滿。老滿心裏嘀咕,害怕把自己叫老了,對前途不利,也企圖糾正過來,可是沒用。因為,局長也叫他老滿。實際上,局長比他大好幾歲,但叫起老滿來還是挺脆的。於是,從局裏到下麵學校領導,還有普通老師都叫他老滿,沒辦法,不能不高興,隻能樂嗬地答應。可心裏別扭,表麵看隻是個稱呼,但是這裏麵暗藏輕視,說明自己都是老滿了還啥也不是,還沒有個一官半職。這仿佛一座山壓得他經常胸悶氣短地憋屈。憋屈歸憋屈,他外表卻越來越謙和。

有人說,這是老滿最大的優點,要是沒這點優點他也不能從村小學爬到局裏。這個爬字是貶義,是瞧不起,也是同情。這個爬所包含的錯綜複雜還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的。但是,不管怎樣,局長是器重老滿的,有時還會炫耀,自己是慧眼識人,會誇老滿工作踏實。這句話遭到局裏某些人的不舒服,私下裏埋汰老滿,說老滿把工作真是做到了“家”。這個家是指老滿把局長家裏的生活瑣事都當成自己的工作,並且博得了局長夫人的高興。那麼,自然會跟局長誇老滿,那麼,局長高興也是自然的,誇老滿也是順理成章的。可是,誇獎的結果除了有好作用還會有壞作用,要不怎麼會有反義詞這一說呢!這說明好和壞在自然界都是維持生態平衡的,因為有了不同才會產生那麼多褒獎的和貶義的詞彙,人生才是多彩的,要不都好或都不好,不就沒了意思?有點扯遠了,還是說老滿因為局長的誇獎,有一些人跟他突然近了,有一些人依然如常,還有一些人表麵和私下都會表現不滿。最典型的是局裏的小車司機,屬於第三種。究其原因,實際上也不能全怪老滿,原來以前的兩任局長對小車司機是親近有加,大事小事都是交他一手操辦的,局裏人對他更是笑臉相迎,報銷任何費用順順的,根本不會有人像現在審核來審核去的,更不會拿他開玩笑說,老滿要是會開車,你就下崗了。這些無疑捅到了司機的死穴,心裏有了恨意,恨局裏人勢利,更恨老滿。於是,不管人前人後,隻要提到老滿,沒一句好話。

明眼的人知道其中的蹊蹺,有時故意引逗司機。可轉過臉,掐頭去尾全都告訴老滿。開始,老滿也會說幾句氣話。這樣一來,局裏閑話四起,越傳越多,說什麼的都有,有嬉笑地說老滿和司機在爭寵,有挑撥地說分贓不均之類的,反正不是好聽的話。當然,這些話肯定傳到局長耳朵裏,不隻司機說的,還有老滿說的,甚至某某說的。生氣是正常的,埋怨老滿也是符合情理的,局長說司機在縣裏工作快二十年了,說好話可能不會有什麼反響,但是要說壞話會一傳十十傳百,假如傳到縣長書記的人的耳朵裏……聽到這,老滿後悔自己意氣用事,遭了挑撥。

有了這次教訓,老滿開始對局裏任何人都小心應付了。不管誰說什麼,老滿哼哈答應,什麼也不說。但這不代表老滿對人不熱情,相反他比以前熱情多了,見麵主動打招呼,工作上幫這個幫那個的,時而會請男女同事喝喝酒,尤其對女同事遲到早退,局長要是恰巧問起,他都會打個圓場。慢慢地,女同事覺得老滿不錯,等到有人再說老滿這個那個的,聽不慣了,開口幫老滿說話,說別管人家溜須不溜須,不是沒踩著誰,沒壞著誰嗎!這話一出,說的人討了個沒趣,尷尬地不吱聲了,一想也是,老滿正是局長的紅人,自己沒事踩雷幹嗎!想到這,悻悻地走了。

幾年下來,老滿在局裏表麵上弄得一團和氣。隻要他一上班,你就聽吧,喊他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天上午,局長在辦公室裏坐著,一會兒聽見這個喊老滿幫著換打印機,一會兒那個喊老滿幫擬個稿,滿走廊都是喊老滿的聲音。局長聽著聽著,想起當年開運動會的情景,心裏突然地別扭,想了一下,出了屋,拐進邊上的辦公室說,這一上午滿耳朵聽的都是老滿幹這幹那的,是不是局裏的活兒都老滿一個人幹了?說完這話就出去了,當時,把屋裏的人嚇了一跳,琢磨來琢磨去,有了冷汗。幾個人在一起議論,有人之前埋在心裏的不滿又冒出來了,假裝恍然大悟地說,老滿為什麼這樣,是臥薪嚐膽啊!另一個人說這跟臥薪嚐膽有什麼關係,難道他想當局長?說完,大家都笑了。但笑著笑著,各自心裏一下子想起五小校長快退了,都咯噔一下,心裏明白了,暗想,這老滿心機真深。

這個世界不管什麼事就怕亂分析,一分析,好的也變成壞的了,所以,老滿做的一切跟陰謀掛鉤了。這一掛鉤,欺騙,惱怒被挑起來,湧上來了,有些人再看見老滿就不是原來的老滿了,那笑容裏全都是陰謀詭計了。於是,一團和氣的背後有了一絲發酵的酸味了,這酸味會慢慢地膨脹,膨脹到什麼程度,那要看老滿以後會是什麼樣。換老滿自己的話說,要是當上校長,這膨脹就會像暗瘡似的,慢慢地癟了。如果當不上校長,暗瘡也是會出頭的,那時候,流了一身膿,就真臭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老滿比誰都清楚,自己在局長身邊時間太長,保不齊哪天一疏忽讓局長不高興,那麼以前的好可能真變成了反義詞。人無千日好,這是娘說的。算來算去,四五年了,也有一千多個日子了,不容易啊!老滿心想。

去年的時候,局裏關於五小校長還有一年退休的事,就鬧得沸沸揚揚的,當時今天一個消息,明天一個消息,這些消息把老滿弄得心神不寧。這些年,老滿盼星星盼月亮等這個機會,以前局長也暗示過,不會讓他一直這樣,會適當安排個職位。

今年臨近春節時,老滿帶著重禮到局長家,美其名曰是拜早年。實際上是委婉又正式地表達自己想當五小校長的心願。當時,局長聽完,笑著說,老滿啊,這件事在我心裏,現在除了你還沒有別的人選。局長說完這話,老滿的心忽悠地升起又忽悠地落下,反反複複幾下,拿打火機的手有點不聽使喚,打了幾下才給局長的煙點上。

從局長家出來,腳下像踩了雲彩,腳不沾地地到市場破例買了一扇排骨,給兒子買了一斤的開心果。平常,他是舍不得的,他那點工資,還要人情往來,所以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那天,他一進門,嚷著把排骨燉了。媳婦從廚房出來,接茬說,不年不節的吃什麼排骨。話音還沒落,又看見開心果,兩隻眼睛像貓似的亮了,笑容躍到眉梢。在這方麵,老滿媳婦是不遲鈍的,她笑著問發獎金了?說著,眼睛已經移到老滿褲兜的位置。

老滿把手往媳婦眼前一晃,說了句,往哪看呢!又說就知道發獎金,有沒有點出息。媳婦一聽,抬起眼睛,很明顯地斜了斜丈夫,說我沒出息行了吧!頓了一下,小聲叨咕,馬上過年了,開銷多著呢!我倒是想有出息,可錢沒出息我有啥辦法!對媳婦的話,老滿沒有像以往那樣暴跳如雷,而是嬉皮笑臉地說,我沒出息,讓你受苦了。看他這一反常態的樣子,媳婦一愣,眼睛裏湧出各種猜測,直視丈夫,嘴裏牙痛般地嘶嘶,老滿知道這是媳婦的習慣,對於不明確或心疼她都嘶嘶。

以往,老滿很煩這嘶嘶,可此時心裏突然愧疚,看著媳婦胖胖腫腫的臉和熬夜紮鞋墊紅紅的眼睛,心裏莫名地酸,覺得對不起媳婦。想當年,媳婦也是村裏的一枝花,多少比他條件好的甚至是市裏的小夥提親,媳婦偏偏嫁給當時還是農民的他。這麼多年,唉!老滿在心裏歎了口氣,注視媳婦的眼神有了憐惜,輕聲說道,以後讓你天天吃排骨,隻要你不膩。話音一落,媳婦這回不是愣而是僵了,眼神裏遞進的猜測更加一覽無遺。這傻乎乎的樣子,老滿覺得有意思,笑了。那笑容在老滿的臉上無節製地伸展,如同一顆裂開的大白菜。他神秘地趴在媳婦肩膀,很小聲說他要當校長了。那聲音真的很小,但是媳婦還是聽清了,眼睛忽地一下瞪得溜圓,半張著嘴,足足有一分鍾的時間。然後,很突然地,呼啦一下躥過來,死死抓住老滿的胳膊,眼睛裏噴射著火焰。

老滿推了一下媳婦,說,你幹嗎?邊說邊抽被拽痛的胳膊。這時,媳婦做夢般地突然說了一句,你要是當校長,我就承包學校食堂。這話說得狠歹歹的,就像要殺死誰或者終於報仇雪恨的樣子。

那天晚上,媳婦出奇地溫柔,手指頭在他的敏感部位輕輕地若有若無地撩撥,身體就像一條蛇纏過來。真的美好,真的像童話故事裏說的,王子和公主終於要過上幸福生活了。

可是,就在老滿和媳婦盼望這幸福生活快點到來時,宋小珍出現了。那麼,老滿的坎兒也出現了。本來,宋小珍出現跟老滿沒有關係,也不是老滿在民辦教師的轉正條款上附加的補充條款導致宋小珍從第五名降到第六名,導致她民辦教師轉正成為泡影的。可是,這件事跟局長有關係,那麼就等同跟老滿有關係了。

事情是這樣的,宋小珍是石砬子鄉黑山嘴村小學的民辦教師。今年一月份全縣進行民辦教師轉正考試,石砬子鄉有五個轉正名額,鄉裏按照縣裏的轉正文件進行篩選,從筆試到附加綜合考評,宋小珍排在第五名,那麼轉正板上釘釘了。可是誰承想,臨了,縣教育局又來個文,大概意思是為了充實教師隊伍,為了加強思想建設,凡是黨員的加分。這樣一來,排在第十二名的武丹比宋小珍多了1.5分,排到第五名的位置。

可想而知,宋小珍看見公示名單的表情是什麼樣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半天有出氣沒進氣,嘴唇憋得發紫。這個表情驚了周圍的人,大家把一雙雙眼睛全集中在宋小珍的身上。這些目光炙烤著宋小珍,就像一把把烙鐵,把她的傷痛烙得吱吱響。她不想哭,不想示弱,可眼淚卻不聽話地流下來。

宋小珍要強,工作上勤勤懇懇,對學生對教學那是沒個挑。不管刮風下雨從來沒有病事假。有時鄉裏的民辦教師在一起培訓,開玩笑地說,宋小珍是抗造型的,這是東北話,意思是苦累都能承受。熟悉宋小珍的都說,宋小珍可憐,丈夫是植物人,孩子殘疾。這些在宋小珍外表是體現不出來的,在人前,她總是很開朗的。至於人後,那就有淚盡情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