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可以伺機找出破綻?”莫風信嘴角又泛起了輕笑,“可以。不過……對我全盤托出,你不怕我就是煙語者嗎?”

落化並非沒有想過:“但你是主帥,能調動這些副將的,隻有你。”

“不是因為信任我啊……”莫風信輕笑,言下卻似別有深意。

落化柳眉微揚,正想說些什麼,一名士兵遠遠奔了過來:“解語人,望寧副將有密信——”

忽地看到莫風信也在一旁,那士兵馬上住口,無聲地將手中信件遞給她。落化暗自責備他的失言:將領與軍外人員私相傳遞,罪可當誅。

莫風信大概料到了她的想法,隻是淡淡道:“大概是和你說語者之事吧。非常時期,情有可原。”

說著他便緩步離開。落化這才拆開信件,淡淡的幽香在林中漫開,信箋上隻有短短一行字:“子時至我帳中密談。”

落化料想是為了語者之事。算算時辰,還有很長時間,便回到自己帳中稍做休息。誰知才入帳中就覺得困倦不已,不知不覺,竟沉沉睡去。

待得醒來,已是子時三刻!落化一驚,睡意頓消,也顧不上頭正發暈,有些轉向地急忙奔出帳,向右手邊望寧的帳中望去:一片黑暗。

遲的時間不多,他應該還在等吧?落化心中想著,見那帳外並無士兵守衛,更堅信了這一點。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眼見四周無人,一閃身便閃進了帳中。

然而甫一進帳,一股濃烈煙霧便和著血腥味撲麵而來!落化一驚,心道不好,忙點亮帳中蠟燭,然而麵前的一切更讓她驚住了!

煙霧迷漫的軍帳中,恒旭渾身是血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帳門被猛地挑開,卻是望寧閃了進來!一陣靜默後,他看清了眼前的情景,脫口喊道:“解語人,你殺了恒旭!”

落化已然被驚住:恒旭怎麼會被殺?而且死在望寧的帳中!

還未及思索如何應答,望寧已經上前抱起了恒旭的屍體,細細驗看了一陣,才緩緩道:“解語人,你要如何解釋?”

“解釋什麼?”剛剛聽到望寧那一句“你殺了恒旭”,落化心下就隱隱有了不詳的預感,她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入圈套!

果然,望寧厲聲道:“我仔細看了,恒旭是身上的傷口不是兵刃造成!是被煙語者所殺!你本來就和他有矛盾……”

“那又如何?”落化反問,“沒有人可以證明我是煙語者。而且望寧副將,恒副將死在你的帳中,你不需要解釋什麼嗎?”

說話間,莫風信與望充大概也接到彙報,一同趕了過來。聽得落化此問,大家都是一愣,許久,莫風信才低聲道:“解語人,這裏就是恒旭的軍帳。”

落化真正驚住!半晌才驚道:“不可能,這明明就是……”

她急忙掠出帳去。雖然剛起身時頭有些發暈,但望寧的軍帳在自己的右方,而恒旭在左方,她沒有可能搞錯方位!

然而出了帳,她徹底驚住了——

此帳的右邊,赫然便是自己的軍帳!可她方才出帳明明是向右方轉的,怎麼會這樣?再想想自己的處境:深夜闖入被殺副將的軍帳,這要如何解釋人不是自己殺的?

望寧也跟了出來,低沉的聲音帶了幾分脅迫的意味:“如何?”

落化真正驚慌起來:她分明是落入了圈套,卻完全不知是怎麼回事!

見莫風信與望充也出帳來,她定了定神,心道望寧望充大概不會與她站在一邊,便向莫風信道:“四皇子,此事我完全是被人陷害,請給我時間調查。”

莫風信沉思著,緩緩道:“解語人,如果不是為解語,殺人是死罪,你應該明了。”

“我明白,我可以證明我沒有殺人,但是……需要時間。”

“四皇子,沒有這個必要!”望寧卻突然冷冷插道。

“哦?”莫風信有幾分玩味地看著望寧。

“事實已經很明顯,”望寧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落化,“現在正是子時,如果不是為殺人,解語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恒旭本就懷疑解語人是煙語者,而且他又被語術所殺!事實還不夠明顯嗎?”

落化剛待反駁,莫風信已搶先問道:“望寧副將,當時還沒有人知道恒副將被殺,你為什麼會剛好來到這裏?”

落化沒有再出言:莫風信說的,正是她想問的問題。

望寧冷笑一聲:“因為我今夜約了解語人子夜商談,可直到子時三刻她還沒有到,我便出帳來尋,剛好見恒旭的帳中有燈光。”

“是這樣。”落化見莫風信疑問的目光投向自己,點了點頭,既是對他解釋,也是理清事實,“我確實收到望寧副將的信,約我子時到他帳中商議。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睡了過去,直到子時三刻才醒。我急忙到望寧副將的帳中去,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到了恒旭副將這裏!等我到這裏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望寧聽到這裏,冷笑一聲道:“死無對證之事,說來無用。”

落化沒有理會他。經過方才的整理,她已經想到了此事的三個要點:恒旭被殺的時機,她睡過時辰、及走錯軍帳的可能性。這三點哪一點有變數,她都不會被指認為凶手。分明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她,而考慮到這三點,能牽製她行動的,隻有凶手一個人!

望寧,或望充。

可她並無證據。

心知對她處置的決定權在莫風信,落化輕輕道:“四皇子,請給我時間。”

“四皇子!”一直沒有開口的望充低聲出言,“恒旭為雲展軍副將,一直深得軍心。如今大敵當前,他死得不明不白,凶手明明已在眼前!如果您放縱她自由,您要雲展軍的將士如何安心?”

見莫風信不答,望寧也接著道:“四皇子,不讓凶手伏誅,望寧無言以對將士!”

莫風信嘴角輕輕上挑:“那你們是認定,解語人就是煙語者,也是殺了恒旭的殺手?”

“不錯!”望寧與望充異口同聲。

“那你們認為要殺她,需要付出多少代價?”莫風信輕笑著問道。

“這……”望寧與望充一時無言,落化有幾分驚異地望著他:他在打什麼主意?

莫風信此時卻轉向了她:“解語人,如若我們要讓你伏誅,你能逃得過嗎?”

落化心中忽知其意,搖搖頭:“以全軍的力量誅殺,我自是逃不過,最多用語術消滅你們一成的兵力而已。”

話一出口,望寧與望充的臉色皆變,落化淡淡一笑,她知道他們對她的語術極是忌憚。

“正是如此。我們雙方動手隻會兩敗俱傷,解語人,為還你清白,也為安撫軍心,我給你一天時間查出真相,但是……你要服下毒藥,以保證你不會逃走或傷害士兵,如何?”

落化心知事實俱在,她百口莫辯,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隻能同意。望寧與望充也都頷首。

莫風信見狀便道:“望寧,給她一粒一日歸。”

“是,我現在回帳中取。”望寧說著,匆匆離去。

落化知道,一日歸是承天皇朝為控製密探而特製的毒藥,服下後,如果一日之內不吞下解藥,就會心脈盡斷而亡。不多時,望寧將一日歸取來,落化沒有絲毫猶豫,一口吞下。

“等你的消息,解語人。”望寧冷冷地望她一眼,她清楚地感覺到他眼中的殺意。

待得眾人都離開,落化開始仔細思索整個事件:從昨日的戰鬥到今日的被控殺人,一係列事件的動機,隻可能解釋為煙語者要防她殺已,隻有煙語者做得到。而現在很明顯,陷害她的就是望寧或望充,他們之一就是煙語者沒有錯!

可他是如何做到的?在戰場上控製煙霧很容易,混亂中要殺她於他應該不難,但是殺恒旭的時機如何控製呢?他怎麼知道她何時出帳?她睡過時辰應該是——

猛然想起讀到望寧信箋時的淡淡幽香,落化不禁跳了起來!

那封信!那封信可能是被迷香浸過的!

不錯,如果是這樣,他就可以控製自己的行動了,算好時辰在她醒前殺了恒旭,再引她入帳!

可是自己又是怎樣走進恒旭帳中的?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落化一直到現在還在迷惑:當時她確確實實是拉開了帳門向右走的,怎麼會走到恒旭的帳中!

軍帳,方向,迷香……落化一路想下來,突然明白了什麼,忽地疾奔到自己的軍帳前細細查看。

果然,果然是這樣!

落化一直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眉眼間透出安然的笑意。

“煙語者,這一次,我贏了。”

可是……落化翻了翻軍帳,果然如她所料,信已不見。而望寧動手的另一個證據也被湮滅,那要如何證明他是凶手?

沉思到傍晚,終於,她將莫風信喚了出來。

“怎麼樣?”莫風信依然帶著一抹輕笑望著她。

“今夜我要找望寧望充說明真相,在恒旭的帳中。你晚一個時辰來,可以嗎?”落化相信以莫風信的身手,藏住氣息並不難。

“引蛇出洞?”莫風信不愧在皇室勾心鬥角慣了,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不錯,”落化淡淡應道,突然有些倦意,“今夜,怕是又要見血了。”

莫風信笑笑:“解語人,你注定要與血色相伴的。”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