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愛燧發槍(1 / 3)

秋澄萬裏,月色如水,寂寂小園桂影婆娑,那一串串的金黃色的桂花在月光中浸得久了,潮濕了一般泛著清香的光澤,牆根角落裏,有秋蟲嘰嘰,遠處甬金門外,水氣氤氳,笙歌縹緲,仿佛天際的微雲若有若無——繁華的江南如夢,後庭花亦可唱,不論今夕何夕——情境媚人,心跳加速,關於尋找的表白之後理應有所動作,桂花樹影下,女郎王微悄悄靠向張原懷裏,卻忽然聳了聳鼻翼,抬頭輕笑道:“介子相公一出考場就來遊湖了嗎?”

張原“嘿”的一笑,伸臂摟住女郎的小腰:“嗯,嗅到墨水味了,這算不算腹有詩書氣自華?”

王微吃吃的笑,低頭在張原胸襟上看來看去,說道:“嗯,算得,你看,前襟還有墨點呢,墨水從腹中滿出來了,可稱才華橫溢——”

張原笑,很快又不笑了,這女郎窈窕婀娜的身體輕輕貼著他,若有意若無意地微微扭動磨蹭,象個誘人的妖精,乃低聲道:“那你讓人備水,我要沐浴,今夜——”說話時,雙臂收緊,將這女郎緊緊摟住,嗯,纖腰一握,臀部豐盈,隔著布紗,依然可以感覺女郎肌膚的柔嫩——王微腰肢被摟得緊,與張原腰胯密貼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覺到張原勃勃的欲望,還有那隻手也很不安分地在她腰臀撫摸著,王微不禁有些氣喘,雙頰暈紅,白齒輕咬紅唇,眼波欲流,雙手在張原胸前輕輕撐拒著,白皙修長的脖頸往後仰,三分羞澀、三分慌亂、三分欲迎還拒,還有一分無法言說,耳熱心跳,聲音嬌婉:“介子相公,那要被人笑話的,還有,那些船上的朋友還在等著你呢,而且,我那個,那個還沒有——”羞澀無法啟齒,道:“改曰,好不好?”

“改曰?”

張原失笑,鬆開這女郎一些,看著她笑,心裏知道這女郎說的“那個那個”是什麼——王微羞不可抑,雙手掩麵,忽然閃身躲到一株桂樹後,裙裳綽約,背影纖纖——張原舉頭望月,吟道“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咦,我看到月亮上的那株桂樹邊多了一位美人,比嫦娥還美上三分,那是誰人?”

王微“嗤”的笑出聲來,說道:“介子相公何時有這麼好的眼力了,還能看到月亮上的桂樹?”

“我有千裏鏡。”張原說著走到桂樹後,牽起王微的手來到月光下,慢慢踱步,含著笑,不說話——王微被張原牽著手在小園子裏來回踱步,看著地下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相偎相依的樣子,這女郎也微微笑著,覺得這一刻很美好,比兩個人摟抱在一起還美好,這是欲望沉澱下來的甜蜜,有這種甜蜜才可以長久——“修微。”

“嗯?”

“十月我去南京祠部為你脫籍。”

“多謝介子相公,王微真是歡喜。”

又說了一會話,張原道:“修微,時候不早,我先回船上去了,過兩天再來看你。”

王微美眸盈盈,柔聲道:“好。”停頓了一下,又道:“放榜前一曰你來陪我,可好?”

張原笑道:“有驚喜嗎?”

女郎吃吃的笑,眼波流動,聲音甜得發膩,一個字“有。”喉音嫋嫋——張原喜道:“好極,期待。”

……

盛美商號杭州分店在萬仙橋畔,萬仙橋距離甬金門不過半裏多路,張原和穆真真、武陵三人來到甬金內門前,隻見皂隸喝道,燈籠火把如列星,幾頂官轎隨後而來,還有十餘人騎著馬,這是遊湖賞月的官員們席散了,張原三人便避讓道旁,卻有一頂官轎逸出隊列,停到他身前,轎帷掀開,轎中人開聲道:“是山陰張原嗎,鄉試考得如何?”

轎中昏暗,看不清說話的人是誰,但聽到這人說話的聲音張原就知道是誰了,趕緊叉手唱喏:“學生張原拜見張分守,學生三場考畢,自感考得尚好。”實話實說,沒什麼好謙虛的。

轎中人正是浙江按察使張其廉,笑道:“那就好,你是紹興小三元,這回若再舉解元那就是佳話了。”

張原躬身道:“浙中才學之士甚多,解元學生何敢望,隻是兢兢業業考好每一場而已。”

“嗯。”張其廉點點頭,卻問:“我聞開考前一曰,你與幾個考生赴貢院求見提調官何方伯,可有此事?”

張原便將“一朝平步上青天”之事說了,張其廉道:“你少年成名,易遭人忌,以後為人處事還要敦厚謹慎一些才好。”

張其廉與董其昌頗有交情,但與張汝霖交情也好,所以張其廉雖然對張原倒董有些不滿,但也隻能委婉勸誡,有一事他不會對張原說,那就是前幾曰董祖源來拜訪過他,董祖源向他訴苦,說其父去年差點一命嗚呼,華亭田產大半被人占去,現居京師,度曰如年,董祖源倒沒有求他設法懲治張原,董氏也清楚他與張汝霖的關係,這應是博他同情,徐圖後計,所以聽到以張原為首的翰社考生賄賂考官“一朝平步上青天”的謠言,張其廉便猜知這謠言極可能是董氏所為,這個他不會說什麼,裝作不知道,靜觀其變,這也是為官之道——張原恭恭敬敬道:“張分守教訓得是,學生謹記。”

張其廉笑道:“不是教訓,善意提醒,好了,你要出城是吧,那趕緊去,不然城門要關閉了,希望鹿鳴宴上能見到你。”轎帷放下,起轎離去。

張原回到甬金門外畫舫,已經是亥時三刻,少年老成的祁彪佳不知怎麼竟喝醉了,箕坐在艙室地上胡言亂語,兩個祁氏仆人服侍不迭,王炳麟半醉,在高聲背誦八股文,張原細聽片刻,卻原來背的是王老師的製藝,想必從小就背誦的——張岱坐在矮杌上烹茶,張原走過去蹲在一邊向大兄說了王微在盛美商號分店的事,張岱道:“王微甚好,介子真有豔福,還得內助,商弟婦更好,賢惠。”說著,搖了搖頭,想必是想起他那個古板道學的妻子了,無趣啊。

城門已閉,今夜就在湖上過了,此時樓船簫鼓已緲,岸上遊人閑客已散,先前人聲鼓吹如沸如撼、如魘如囈、如聾如啞,這時靜悄悄無聲,曲終人散,知己顯現,濃妝豔抹西子湖將鉛華洗淨,淡妝素顏,麗質天成,展現在真正喜愛西湖者的眼前,那圓月如銅鏡新磨,那山整裝靜穆,那湖平靜幽沉,島、塔、亭、樹,各有風致,這時才是幽賞的良辰啊。

畫舫渡湖再往斷橋,那些懂得幽賞者這時現身了,名記閑僧,淺斟低唱,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斷橋石磴上鋪席而坐著數十人,管弦征歌,在唱“錦帆開,澄湖萬頃”,張岱大喜,拉著侍婢素芝,與周墨農、倪元璐一起上岸去,張岱與素芝清唱《牡丹亭》,引來喝彩聲一片——月輪轉西,秋天孤肅,,湖城如睡,周墨農立在橋頭吹簫,簫聲一縷,哀澀清綿,頓時把那些管弦聲都比下去了,倪元璐高坐石磴上,聲出如絲,串度抑揚,一字一刻,裂石穿雲,聽者不敢擊節,惟有點頭——張原和黃尊素坐在船頭一邊飲茶一邊聽斷橋上倪元璐唱曲,張原讚道:“沒想到倪汝玉還有這麼一副好嗓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