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林海走出看守所的時候，水珊和劉尉還待在切諾基裏等他。鬱林海朝他們隻點了點頭，沒說一句話。他心裏難受，知道他對翟力霖的死負有責任，因為翟力霖是他雇來跟蹤楊福齊的。短信委托翟力霖的時候，他沒想到殺左夢菡的凶手是改名為郝國華的楊福齊。因為調查得知，出事那天晚上，郝國華的桑塔納一直停在他家樓下，這間接說明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據。而實際上，他是開了另一部車子去蘇州天平山的。至於那是什麼車子，是他自己的還是朋友的，需要警方進一步調查。
後來許興宇在電話裏告訴他，那個委托杭州福克斯調查公司跟蹤權文勝、左夢菡的神秘客戶肯定是郝國華時，他怕驚動托名為郝國華的楊福齊，不許翟力霖的兩個年輕助手給翟力霖打電話。不過即使這時候打通了劉獵戶家的電話，叫劉獵戶去找翟力霖的話，也來不及了，因為翟力霖已經被殺身亡。
剛才在看守所裏，鬱林海跟正在追捕楊福齊的蘇州刑警許興宇通報了郭芸的整個講述。黟縣公安局請求武警部隊增援，追捕工作在緊張進行中。當時雖已查明楊福齊是連夜翻越五溪山往宏村方向跑的，但後來沒抓到他。
過了兩年多時間，有一天，楊福齊的父親楊老漢給鬱林海打電話，講他兒子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還講他兒子帶回來一個年輕女人，手裏抱一個周歲男娃。掛了電話，鬱林海和他的老搭檔劉同軍立刻開警車去楊崾峴。看到楊福齊二話沒說，就拿手銬把他銬起來。楊老漢嘴裏說“咋回事，咋回事”莫明其妙時，劉同軍已經把警車開出這個窯洞村。
被押送到看守所裏，楊福齊也是莫明其妙的樣子，現在他又變回塌鼻梁、小眼睛了。他承認他跟郭芸結過婚，在上海共同生活了幾個月，但否認他做過整容手術。他建議警察去找那個叫郝國華的人，應該是郝國華殺了左夢菡和翟力霖。
“我敢肯定在我離開郭芸之後，”楊福齊說，“郝國華冒充我楊福齊找到郭芸，假稱做了整容手術，變成了郭芸喜歡的郝國華了。這樣一來，真正的郝國華，就順理成章地取代了我，成了郭芸的丈夫，跟郭芸共同享受張桐小說的版稅。而且，我敢肯定，郭芸本人喜歡這個結果。”
“那你為什麼突然離開郭芸？”鬱林海問。
“因為……”楊福齊猶豫起來。
“因為什麼？”
“我以前認為，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三五個月。”
“按理你應該維護你的著作權。”
“不。”楊福齊搖搖頭。“我不會跟郭芸、郝國華打官司。一是我不覺得那些小說寫得好，羞於承認那是我寫的；二是我一向靠畫畫掙錢，有足夠的錢養家糊口，甚至有閑錢出去旅遊；三是我跟郭芸好過一陣子，好合好散，不必反目成仇。”
鬱林海冷笑一聲。這個老警察冷笑的時候，叫人有點害怕。因為楊福齊常年在外麵跑，是見過世麵的，所以對鬱林海的不屑不以為意。可百密一疏，楊福齊沒想到的是，警方拿他的血樣不但跟詹誌平父母的做過DNA比對，而且跟他本人的親生父母也做過比對。因此警方早已確認，楊福齊就是做過整容手術的殺人嫌疑犯。
顯然他做過兩次整容手術，一次從楊福齊變到郝國華，一次從郝國華變回楊福齊。
並殺過兩個人，一個是左夢菡，一個是翟力霖。
楊福齊另一個百密一疏的事情是，他上華山跟蹤郭芸一行跟到北京，沒時間去林春生那裏拿自己的拉杆旅行箱，所以至今也沒意識到，他放在那隻箱子裏的一個並不起眼的備份U盤，成了警察探案的重要物證。
現在楊福齊卻認為警察荒唐：“郝國華犯案的時候，我在雲南打工呢，還跟家裏通過電話。”
鬱林海給他解釋：“你打回家的那個電話，不是雲南的區號電話，而是上網的IP網絡電話。那是你跟郭芸在塞班島的時候，拿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或者利用塞班島的網吧電腦，打了那個電話。”
楊福齊認為他碰到了全世界最具想象力的一個愚蠢警察。
鬱林海卻認為他本人最缺乏想象力，不然……也去寫小說了。
這兩年多時間裏，鬱林海不但孜孜尋找楊福齊的蹤跡，也努力尋找郝國華。現在楊福齊是找到了，可郝國華仍杳無音信，是死是活不知道。
2008年5月初稿於龍岩溪南
2011年9月定稿於平陵戴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