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趙桓被一陣模模糊糊的聲音吵醒,努力的睜開眼睛,朦朧看見一個高貴熟悉親切的女人坐在自己的床邊,遠處端坐的是早已死去的爹爹,兩個太醫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
趙桓也大吃一驚,我不是快死在五國城了嗎?難道真的活過來了?可是爹爹不是已經。。。?
啊,這不是,不是我的娘親嗎?她不是二十年前就駕崩了嗎?
難道,難道我重生了?老道士給我的後悔藥是真的,真的可以重生?老天爺,是你開眼了嗎?天空中雲聚雲散,似乎在回應趙桓的話,跟我無關,想多了。
是的,趙桓重生了。他帶著上一世的靖康恥,客死五國城的記憶重生了。隻是尷尬的是,他如何才能把上一世有用的記憶用到這一世,畢竟他才五歲啊,還有五個月才滿六歲啊。
忽然想起上一世,有個叫做張旭白的道士,他曾經預言大宋會滅亡,父皇趙佶和遼天祚帝在海上相會,後來都成為事實。張旭白道士曾經提到道家有一種生而知之的人,這種人帶著前世的記憶,而且知曉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未必能學會的知識,諸子百家,算醫畫農,軍事財政等。
趙佶看著不發一言盯著寢殿內雲頂檀木的長子,看見他那種沉悶的性格便發自內心的不喜,隻是“哼”了一聲,看了一眼王皇後,緩聲說:“皇後,既然桓兒無礙,朕還有政事要處理,先走了。”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王皇後心想:桓兒被流星衝撞,也不知道是否有什麼後遺症,總歸是你的長子,還是這麼不待見。想到這裏,眼淚又流了出來。嘴上仍是應道:“臣妾送送官家。”
趙桓心想:還是趕緊塑造一個生而知之的形象,不然我後麵的計劃無法展開。當下趕忙起身一本正經的行了一禮,俯身說道:“爹爹且慢,孩兒有話要說。”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兩個太醫。
聽到兒子突然這麼正式,感覺像個大人一樣,心下疑惑,擺了擺手,示意太醫退下了。紫晴也很聰慧的退下,並關上了寢殿的大門,自己守在門口。
王皇後趕緊將趙佶坐過的椅子搬到更靠近床前,然後自己坐到床上,扶起趙桓,詢問:“桓兒,有什麼要跟爹爹說的,可是有什麼不舒服?”
趙桓心下有點忐忑,雙手向後晃了晃,似乎恢複了一些氣力,走下榻來,坐在自己的軟椅子上,徐徐道來:“那一縷流星裏麵有一個老道士,他自稱扶搖子,自稱是孩兒的老師,傳授了孩兒很多知識,朝政得失、治國方略、治軍方略,還有財政增收,還有。。。。。。”趙桓故意說的磕磕絆絆,稚嫩的童聲傳出來,多了幾分虛幻。
這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話語,在異常崇尚道家的趙佶聽來,竟然有五分真實,尤其聽到扶搖子的名字後,更加相信了。隻是此事聽來駭人聽聞,史書也沒有記載過,得傳茅山道士劉混康詢問一下。
趙佶一下子來了興致,正好心頭有幾樁煩心的政事,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不如拿來考考他,權當死馬當作活馬醫,還可以試試真假,便笑眯眯的問:“桓兒現在懂了很多了,還知道治國方略和朝政得失啊,那父皇便來考考你。”
趙桓心喜,正合我意,上一世淒慘北行,幽禁幾十年,早就想通了所有,所謂治國方略、治軍方略也早已胸有成竹,甚至醫學,星曆,農桑,商業也有涉獵,幾十年的苦難修行,頗有成效,一朝重生,勢必學有所用。
但聽趙佶出的第一題:“今日,蔡司空在朝堂上啟奏豐亨豫大之說,桓兒以為如何。”
崇寧五年的趙佶,初登皇位的帝王,政治清明,是準備繼承父兄的事業。此時的趙佶內心裏也覺得“豐亨豫大”之說,是不對的,不可取的,不符合國家朝廷的長久之計,源遠流長。隻是每個人都有它的虛榮心,何況高高在上的帝王。看著河清海晏的盛世大宋,內心不禁也有飄飄然,故而哪怕明知道不可取,依然存著一分僥幸,一分以為然。
聽著這個豐亨豫大的說法,趙桓藏在衣袖裏的小手緊緊握緊了一下,上一世他當太子後對這個說法在很多場合曾經多次頂撞過父皇。某種程度上說,也正是這個豐亨豫大的思想,讓崇寧大觀年間聰明睿智的父皇開始變得荒怠朝政,安圖享樂,不思進取,禍害民間,最終將繁華的大宋帶向了深淵。
大宋有亡國之禍,豐亨豫大之說,首當其衝罪不可恕。
這一世,我回來了,休想,趙桓默默地想著。
“孩兒以為,豐亨豫大,並不是字麵的意思,豐大、繁盛、滿足了便要享樂,這是曲解、篡改周易的經義。相反,【周易-豫】裏麵還說了,龍出於坤,具象為龍,見之於君,正是要求為君者要帶領群臣百姓整軍備戰,搏擊四方,怎麼能耽於享樂,不思進取呢?”說得趙佶不斷地點頭,饒是趙佶也算是博覽群書,雖然已經知道豐亨豫大的說法不正確,也理解這個道理,仍然被蔡司空給繞進去了。嗯,蔡京果然是個奸臣,我不想當個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