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廷禮還沒有出現,不等他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自力更生。
趙喜寶翻到酒樓的後牆,到廚房找點兒吃的填填肚子。
若幹年後,趙喜寶不堪回首月明中,內心在滴血啊,都是貪吃惹的事兒!
說起翻牆,趙喜寶是滿臉的驕傲。她家的牆數京城四街最奇特的牆。她家老娘有一百種方法把她關在屋裏,她就有一百零一種方法破解翻牆而出。
這也導致趙府與京城各大善於砌牆的師傅,有著深厚頻繁的聯係。
翻酒樓的這種牆,太容易了!
一般的人偷偷摸摸進後廚,會被當賊,但這家酒樓的人看見藍玉,全都視若無睹。掌櫃家的千金來酒樓,想幹啥就幹啥,隻是巡視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他們都是趙家的仆從,看到小姐就一個字,寵。
隻要不把廚房燒了,隨她怎麼鬧。
酒樓的廚房有很多,她看到了一間廚房,廚子開門離去,心中暗喜時,忽然掌廚的聲音從左側傳來,“趙三爺來啦?您今天想吃點兒什麼?”
趙喜寶摸摸厚臉皮:“有沒有新的菜式,肚子餓了。”
掌廚點點頭:“趕巧您今天來啦,正好二樓的一間雅閣點了四寶燉乳鴿。還有一罐兒,您看您是去二樓找個雅閣,還是一樓聽書的位置,或者在這兒的小廚房吃?”
趙喜寶最喜歡剛出鍋的鴿子湯,冒著饞貓的星星眼:“在小廚房給收拾個位置出來。”
這家酒樓在京城一席難求,主要原因是,無論是什麼價位的菜,都包君滿意。尤其是二樓雅間點的菜,有很多個獨立的小廚房,確保每一道菜都是精品。所以,京城很多的權貴,都喜歡來這家酒樓。
趙喜寶在四寶燉乳鴿的小廚房旁邊兒圍觀,看著配菜,她總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鬆鼠桂魚的香味讓她拋去雜念。
鬆鼠桂魚、金錢蝦餅、象牙雞條和葵花斬肉是淮揚菜係中的一道傳統菜肴。這會兒正在圍觀掌廚做葵花斬肉,也就是獅子頭。
掌廚把六成肥肉和四成瘦肉加上蔥、薑、雞蛋等配料斬成肉泥,做成拳頭大小的肉丸。和以蛋白,使易凝固,加蝦仁、蟹粉。青菜心用開水燙熟撈起擺入碟內,生薑切片。燒鍋下油,下入大肉丸子,炸至外金黃內熟撈起待用。鍋內留油,下入薑片、加入雞湯、放入大肉丸子。然後收汁,澆上勾薄芡的湯汁。
紅薯糯米餅、茄汁獅子頭?
難怪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她看了眼菜單,笑了笑。
紅薯和西紅柿同食會出現嘔吐,腹瀉腹痛。還有木耳烏雞湯,紅棗白蘿卜豬蹄湯。她記得,黑木耳和白蘿卜同食會導致皮癬。這麼個吃法,真的可以?
趙喜寶思忖片刻,食材都是極其新鮮,配料用法也很精致,可能是某個雅閣裏貴客的席麵。食材都很普通,若是使用黃芪、甘草、白芷等藥材,反而會讓人生疑。若客人吃下食物出現身體不適,無論菜品是否有毒,都會對酒樓的聲譽造成打擊。
今日的席麵時間集中,掌廚沒有時間留意配菜相生相克的細節。或許,對方就是利用這一點,故意為之呢?趙喜寶笑笑,隻是一個席麵而已,哪兒有這般多陰謀論?且這些並不足以致命,但願是自己多心了。
想法歸想法,但是,既然被她發現了,不能當做視而不見,畢竟是自家的生意。她想了想,向掌廚招了招手低聲耳語幾句,掌廚麵色激動,又誠惶誠恐地說了幾句,隨即離開了。
趙喜寶偷偷摸摸汗,徑自往小廚房裏麵走去,去水池邊洗洗手。她沉迷思考,所以,也沒注意到她右前方樓梯的拐角處,還站著一個勁裝黑衣男子。那個人全程圍觀了她的表情變化。看著掌廚離開的方向沉思片刻,隨即也離開了。
此時充滿疑惑的趙喜寶,眼裏隻有正在冒著熱氣的鍋兒,得想法子去掉這幾味相生相克的菜。抄起袖子,往兩邊一紮,係上圍布。
掌廚聽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和掌櫃一起進入包廂。精明能幹的掌櫃一聽,就知道肯定有事情發生,滿臉堆笑與客人致歉。“今日蔽店聽聞有貴客來,特意獻上最新最精致的菜品,請各位貴人嚐嚐鮮。煩請貴人們稍待片刻。”
慵懶邪魅的聲音隨著珠簾的掀動傳來:“七哥,瞧這趙家掌櫃多機靈,你才頭一回來,就被這小老兒發現了。”
掌櫃討好笑著:“小老兒眼拙,不知是寧王殿下也來了。是小老兒聽小二說,越王爺帶著客人來了雅座,特意吩咐後廚房多做幾樣小菜,這才來的晚。還請王爺恕罪。”
站在掌櫃麵前的越王,風流多情的丹鳳眼,孤峰聳立的高鼻梁,中和了眼波裏的柔情,櫻血的薄唇帶著一絲微笑。冷闊線條的臉廓,稱得整個人更加的精致。黑色的雲錦緞,外罩月白暗紋團龍袍。不愧有“玉麵修羅”之稱。
屏風隔斷的茶室主位坐著的那個人,墨黑色的頭發,高挺的鼻梁與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英俊的側臉,麵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一身藍色錦袍,烏發束著同色絲帶,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係一塊羊脂白玉。
他的眼睛最能吸引人,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仔細看就像褐色的漩渦,將人吸引進去。
在後廚房,勁裝黑衣男子已經閃身回來,到了雜貨的角落,看著趙喜寶的方向。
被饞蟲勾起欲望的趙喜寶,揭開煮鍋,聞聞香氣,食欲大開,撈來一個碗,挑了一些菜出來,試試口感。
糖醋三絲,白菜心切成細絲,放入碗內醃製,鴨梨去皮切絲,山楂糕切絲待用。擠去白菜心的水分,放入盤中,將梨絲碼在白菜上,再放入山楂糕絲備用。取一小碗,加入白糖、白醋及清水,調拌至溶化,澆在三絲上,再淋上香油。
趙喜寶和掌廚閑聊著:這道菜,又叫雪頂一點紅。大白菜養胃利水,鴨梨潤肺化痰,山楂消食化積。合而食之,可清利腸胃,潤燥利水。
掌廚點頭啄米,誇讚著公子好厲害。趙喜寶咧嘴一笑,手上的刀子不停,積極準備下一道菜。
香菇冬筍燒扁豆,將香菇對半切開,冬筍洗淨切片,扁豆去筋,入沸水鍋焯一下,瀝幹備用。下薑絲扁香,放入香菇冬筍扁豆,大火急炒,最後點高湯即可。
掌廚問著:“公子,這道菜有什麼講究呢?”趙喜寶秀眉一挑:“香菇益氣補虛,健脾和胃。冬筍生津止渴,扁豆清肝明目。合而食之,健脾養胃。”
趙喜寶率先嚐了一口:“太好吃了,我怎麼這麼厲害呢。”
邊吃邊念叨:“我的廚藝已經到了獨孤求敗的地步了,無敵啊,多麼的寂寞!”
趙喜寶習慣裝成風流公子,說話的語氣也是風流型,隻是角落偷看的男子,聽著清麗的聲音,暗笑道:“這人的臉皮可真厚。”
菜品一道道的傳上去,掌廚越來越佩服自家的小姐,人長得漂亮,還會做一手好菜。趙家酒樓能有小姐這樣的主人,是他們的福氣。
忽而前樓傳來了,陣陣的嘈雜聲,似乎是有人吵架。趙喜寶把圍布一摘,奔出去看熱鬧了。
頭頂攢花金翠冠,一眼看過去,就是移動的黃金。穿著深紅色的襦裙,偏偏又配著綠色的掛帛。如此大膽的用色,嗓門洪亮有力:小賤人,我好心請你吃席。你還指使賤婦對我動手,無法無天了。還有沒有天理倫常了。
此刻,二樓圍觀了不少人,那婦人越發覺得得意,如張牙舞爪的公雞。反觀,另外被她指責,畏畏縮縮躲在牆角的年輕婦人。衣著桃紅色襦裙,發髻散亂,尖尖的小臉掛著一串淚珠,右手一直護著腹部,瘦小柔弱惹人憐。
趙喜寶摸摸下巴,這是正室手撕妾侍的戲?她的眼睛在圍觀的人群中滴溜溜一圈,發現店小二委屈巴巴的站在人群裏。她眉眼示意他過來,了解事情的原委。
原來在小二端了乳鴿湯上來時,那位嬌弱小娘子有了嘔吐的反應。正室怎麼可能連明顯的孕吐都分辯不出,於是,一把就掀翻了桌椅,要抓著小娘子扇耳光。
聽正室罵罵咧咧的話語,原來這個小妾侍是正室的陪嫁侍女,趁著正室身體不適的時候,勾引正室的夫君。兩人還暗度陳倉,珠胎暗結了。本來,正室購置首飾帶她吃席,順道想說說,抬她入門的事兒。沒想到,兩人早就勾搭上。正室惱恨,兩人的背叛。
趙喜寶聽這個也是一陣唏噓,為正室不值當,為小妾的行為不恥。小二也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可惜了好好地一罐四寶乳鴿湯。
“嗯?”趙喜寶看了一眼,糊在地上的菜。她稍微掃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桌上曾經都有哪些菜。她向來是過目不忘,中午有問題的菜單,正是出自這一桌。藍玉笑了一笑,看來這位夫人也不是善茬。西紅柿與紅薯,能讓人腹部絞痛,對於懷孕兩三月的小娘子而言,腹痛才最要命。
她既沒投毒也沒下藥,不動聲色解決心腹大患。不僅查不到她,反而成全她大度的美名。當她看見菜品被換,意識到有人識破她的伎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掀翻菜桌,上演賣慘的戲碼。
那時趙喜寶對掌廚的吩咐,就是為了讓掌櫃知道信息。掌櫃知道菜品相生相克後,立即換掉了幾道菜的方子。
因為拿不準是這一桌有問題,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所以掌櫃為了保險起見,帶著掌廚,去二樓的每個廂房,名為推銷新菜品,實則是去查看情況。如果遇到有人故意陷害,還可以借著上菜品的名義,換下有問題的。
勁裝護衛西成絮絮叨叨講著外麵的情形,順帶還笑話了後方的小廚子。他本是盡職盡責去盯著席麵的飲食,誰知誤打誤撞碰到了趙喜寶下廚。於是趙喜寶那些厚臉皮自誇的話,也被西成複述給主子聽。
趙家酒樓的規模很大,為了熱鬧,特意在一樓搭建一座戲台子。二樓熱鬧的廂房正好與他們隔樓相對,西成剛剛為了幾位爺看熱鬧,特意把門打開。
等到熱鬧散去,趙喜寶特意繞開人群,拍拍手走人。恰好從他們的廂房門前經過。西成看了一眼,順手一指:“諾,他就是你們剛剛誇讚菜做的不錯的小廚子。”
寧王感覺到自家護衛的打趣兒,端著茶杯,抿了口茶,微微笑著:“我知道她是誰家的小姐。”
西成一臉呆愣:“小姐?分明是個傻小子”
越王一臉嫌棄看著護衛:“西成,你身手不錯,就是腦袋不好使。這分明就是那個寵妹奴趙恒德的寶貝兒妹妹。”
西成一臉受挫看著寧王:“主子,你怎麼曉得?”
寧王微笑著,“她的靴子落地無聲,定是獸皮軟緞。路過門前時身上帶有沉水香,形態舉止都有大家風範,必是受到禮儀教導,非富即貴。官家女子都教管嚴格,極少出門,而她女扮男裝,酒樓掌櫃在她麵前低頭回話,酒樓任其使用調遣,必是早已習慣她來此。”
說罷,又望向溪風:“溪風跟在我身邊多年,見到過多半是官家子弟。既然,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沉默不語,必然她家中有人在宮內為官。這種活潑好動的女子,定還有其他事跡,多想想京城出名的閨閣女子,八分把握猜她是趙家千金。加上你說是男子時,溪風看你的表情,確定她就是趙家千金。”
西成驚歎,“溪風,以後我再不歧視你的智商了。”
趙喜寶吃飽喝足來到大樹底下,“咦,風韻,你家主子怎麼派你來?他人呢?”
風韻一臉的憤懣表情,“小姐,那個表小姐太過分了。”
趙喜寶更加驚奇道:“她怎麼你了?”
風韻滿臉通紅的說:“她怎麼能抱著少爺不放手呢!”
趙喜寶的臉頓時黑了,“怎麼回事兒?”敢撬她的牆角,不想活了啊!
再一想,直接帶著風韻殺到鍾府。路上聽風韻無邏輯的話,拚湊出真相。
那個表小姐買到首飾後,就越發黏著鍾廷禮。鍾廷禮那個呆子,向來對人溫厚,也不好直接表示不滿,一直委婉推拒,不能陪著她。
誰知道那個表小姐不依不饒,硬生生拉著鍾廷禮,兩人在推搡中,鍾廷禮錯手讓她推倒在荷花池中,鍾家荷花池是深鑿的小池塘,表小姐不識水性,差點淹死,鍾廷禮趕緊跳下去救人。
結果救上來以後,那位柔弱表小姐對著鍾家二老哭哭啼啼,讓兩位老人把鍾廷禮好生訓斥一頓。
鍾廷禮奉了二老的命,照顧洪婷婷,隻是洪婷婷更加得理不饒人。一直拽拉著鍾廷禮,說她受驚害怕不讓他離開。一離開,她就哭。
鍾廷禮被鬧的煩了,想來見藍玉又無法脫身。讓風韻先來隻會趙喜寶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