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 / 3)

“醫生說你情況怎麼樣,約翰?”

“我用不到去看醫生啦。我的身體全好了。就是覺得頭腦子裏好像老是在嗡嗡叫。”

“你還是得去找醫生看看,約翰。”

“我去看過啦。可跟他說不明白。他說我沒有證明,不給看。”

“我打個電話去說說,”我說。“醫院裏的人我認識。醫生是個德國人不是?”

“對,”約翰說。“是個德國人。英語說得不怎麼好。”

正在這時候那侍者過來了。他已是個上了年紀的人,頂都禿了,招待客人還完全是老派的規矩,並沒有因為打了仗而有所改變。他像有一肚子的煩惱。

“我有個兒子在前線,”他說。“另外一個兒子已經陣亡。現在又碰上了這檔子事。”

“這是你老兄的問題。”

“那你呢?我不是也已經告訴你了嗎?”

“我是到這兒來喝上一杯餐前酒的。”

“我也不過是這兒的一名職工。你就指點指點我吧。”

“這是你老兄的問題,”我說。“我是不過問政治的。”

“你懂西班牙話嗎,約翰?”我問那希臘同誌。

“不懂,識不了幾個字,不過希臘話、英國話、阿拉伯話我全會說。以前阿拉伯話說得還挺不錯哩。我問你,你可知道我是怎麼會給埋在土裏的?”

“不知道呀。我隻曉得你給活埋了。其他一概不知。”

他臉兒黑黝黝的,挺中看,一雙手可是烏黑的,說起話來總是連揮帶舞。他是島民出身,一開口就會情緒激動。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你是知道的,我對打仗挺有經驗。以前我在希臘軍隊裏也是當上尉的。我可是個優秀的軍人。所以,那會兒我們守在豐特斯-德-埃布羅的壕溝裏,看見飛來一架飛機,我就看得很仔細。我看這飛機飛到了頭上,又這樣機身一側打了個彎”(說著雙手做了個飛機側身打彎的樣子)“在空中老盯著我們看,我就說:’啊哈,是參謀總部派來的。是來偵察的。馬上就有很多飛機要來了。‘

“我料得一點沒錯,果然又來了很多。於是我就索性站在那兒觀察。我觀察得可仔細了。我仰起了頭,把空中的情況一一指給連裏的弟兄們看。來的是三架一批,共有兩批。一架在前,兩架在後。一隊三架飛過去了,我對弟兄們說:’看見嗎?這是一個編隊飛過去了。‘

“等後麵的三架也飛了過去,我對弟兄們說:’這就好了,沒有事了,再用不著擔心了。‘那以後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這樣一過就是兩個星期。”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個把月以前的事。事情是這樣的:炸彈把我埋在土裏的時候,我的鋼盔給推了下來,正好蓋在臉上,所以我還有鋼盔裏的這點空氣可以呼吸,勉強支持到被人家挖出來,可那時我一點也不知道。不過我呼吸到的那點空氣都是爆炸後產生的硝煙,那倒弄得我病了好久。現在我好了,隻是腦袋裏老是在響。這種酒叫什麼名堂來著?”

“叫金酒補汁。所謂補汁就是施韋珀印度奎寧水。這家酒吧在戰前本來檔次極高,當時一美元隻換七個比塞塔,在這裏這種奎寧水就要賣到五個比塞塔。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發現他們還有奎寧水賣,而且還是老價錢不變。眼下也隻剩一桶了。”

“味道的確不錯。告訴我,這個城市在戰前是什麼樣子的?”

“挺不錯。跟現在也大致差不多,但是吃的東西豐富極了。”

那個侍者又過來了,他隔著桌子探出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