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明亮璀璨的天光穿透綠葉從頭頂落下,飄渺的塵埃在光中飄舞。
馬歡快的在官道上踢踏,灰塵揚起被拋在身後,從官道埋頭鑽進小路裏,翠綠的枝葉遮天蔽日,斑駁下陰涼的樹影。
顧筠溪跑了三天,逃婚之後也沒見有顧家人找來,身後沒有人追。他樂得輕快,慢悠悠的在路上走,口中哼著歌,馬尾在空中一顫一顫。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水聲“嘩啦”,像是有流水湧動。思及自己一路風塵仆仆,顧筠溪拉住韁繩,驅使著馬兒往回走了幾步,撥開邊上的枝葉,竟看到一道白影緩緩朝湖中走去。
那白影似位女子,衣擺浸沒水中,那水從裙擺蔓延到膝上。眼見她越走越深,顧筠溪眸子微縮,匆匆忙忙的丟了馬飛快地跑了過去:“喂!!”
白影身子一矮,水聲嘩嘩破開,投湖的女子被人從後麵抱住腰肢,兩人腳下泥沙鬆軟不自覺就開始下陷。
顧筠溪拖著人,好懸從湖中把人拔了回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但他來不及喘過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你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尋死呢?我那麼大事都沒尋死。有什麼事想不開,你慢慢想嘛,人沒了什麼都沒了。”
“尋死?”隻聽清淩淩一聲,一身白衣的女子抬起頭。
女子容色出眾、眉眼高潔,富貴的唇珠點在花瓣一般美麗的唇上,眼尾飛起可憐的緋紅,一雙桃花眼盈著水光頗為動人。白皙雪肌比池水銀白光影還要透亮幾分,被水沾濕黑發黏在臉側更添幾分脆弱。
亓官婌一身雪白直裾,外罩幾層白紗大袖衫,頭戴白幅巾儼然一副少婦打扮。她正用指挑著白紗遮麵,眼尾抬起可憐的弧度。
姑且不去探尋所謂“尋死”為何,她見顧筠溪好似不認識自己,不由輕聲開口:“你不認識我?”
顧筠溪不好意思一直盯著她看,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聞言奇怪道:“我該認識你嗎?”
竟是連見她一麵都沒有就逃了婚!
亓官婌難過低眉垂眼,竟是給這靜謐的林子添了幾分哭腔,玉指掩著唇瓣抽泣。
顧筠溪問她:“你哭什麼?”
她似哀似怨道:“我的夫君逃了親事,不肯與我完婚,我尋不到夫君不敢回家,已是無處可去了。”
顧筠溪聽到這話,轉頭看她一眼,對上那含淚眼眸心裏十分的可憐。
她再一抬眸,眼尾難過下撇,連卷翹的睫羽都顫抖著柔弱。露在外邊的手白淨、纖細,怎堪一折?
顧筠溪看她這樣就不像是能一個人在外麵生活下去的,又怕她尋死覓活。糾結的來回走了半響,抓著頭發有些不好意思:“你,你沒地方去的話,就先跟我走。”
“我要去胥源,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
話出口,便見那桃花眼綻放出光彩,哭紅的鼻頭暈著緋紅,眼中瀲灩著期盼,她抽泣著:“可以嗎?”
顧筠溪肯定的點頭,把她扶上馬糾結著拉住韁繩,自己跟著馬走。
全然沒有發現方才柔弱無害的女子眨眨眼,漂亮的桃花眼中滿是狡黠。
“還未詢問,不知郎君姓名?”亓官婌溫溫柔柔的開口,她的眼尾尚且掛著幾滴透亮的淚珠,好懸是忍住了淚。
隨著馬踢踏動蕩間裙擺拂過馬身,隱約能聞見些許荷香。
顧筠溪與香香軟軟的女子待在一起有些不自在,撇過頭不敢看人,耳垂染著幾分澀意。他撓了撓臉,輕咳一聲說:“我是顧筠溪,你呢?你叫什麼,又是從何而來?”
“妾身、妾身姓齊,單字女官婌,是家中長女……”亓官婌輕聲慢語的說著,將早已想好的話語娓娓道來。
聽聞她未婚夫逃婚,棄她而去,而她因此被趕出家門無路可去。
顧筠溪腦補了一番她走投無路的情況,轉頭上下打量她一番,嘖了一聲。
“那你這未婚夫挺瞎眼的。”他沒直接誇她漂亮,看亓官婌文文弱弱的模樣,突然誇人被她誤會自己輕浮,對她來說還是挺嚇人的。
不過顧筠溪沒忍住嘴,開口大大方方的安慰她:“你也別稱什麼妾身了,他不要你你也不要他,就當沒這回事,等到了胥源你想想怎麼辦,還能再找一個對你好的。”
“再找一個……”亓官婌輕念著,她似有些疑惑又似憂慮,睫羽輕輕垂落遮住眼底情緒。
顧筠溪全然沒有發現她瞬間詭異起來的態度,牽著馬灑脫道:“他能逃婚,證明他就不喜歡你。你不趁現在沒拜天地把他甩了趕緊找個自己喜歡的,還等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