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來觥往,氣氛一時間變的熱烈起來。張氏諸人雖不像那日眭府中人一般粗豪,但數百年武將世家,豪傑猛士之氣是一點也不缺少的,美酒自是席間的最愛,隻是世家子弟自重身份,卻不肯如軍中粗糲人物那般接大碗來豪飲。
有美酒自會有美女。飲到酣處,廳後魚貫而出一隊仕女,在廳中舞蹈起來,美人甩袖飛裙,時若燕子伏巢,時若鵲鳥夜驚。輕步曼舞,若仙若靈,於廳中這一方寸之地,塑造出一片清冷高寒的蕊宮閬苑之像,霎時間迷住了一幹人等,具是神迷之像。
美人撤下之時,眾人的眼神依舊迷離。卻見的張衝長身而起,向呂布稽首為禮,道:“呂軍侯,近日來多聞軍侯美名,武勇之名冠於北地,我等身出武將之家,對軍侯之勇名羨慕不已啊!”
呂布聞聲抱拳回禮,卻是平聲靜氣言道:“不敢,呂某出身低劣,不識文字,不過這一身勇武,還可堪一看,此正值我漢室用武之時,呂某卻不敢妄自菲薄,必盡心竭力,以此身報效朝廷。”
張衝聽得此言,臉上表情不由變得煞是好看,這等煌煌大言卻是他這等出身將門,富有詩書之人常用,幾時間也輪到呂布這等出身之人會說的了。不過呂布這等作態,可明顯看得出來不是那等不文之輩,倒像是讀過幾日詩書的了,不可小看。想到這裏,環顧左右,顯然廳中眾人都沒想到外麵盛傳的邊塞武夫呂布竟也是有幾分文事的,都在想到那些戲弄粗魯武夫的伎倆卻不可再用了。
一個文士打扮的張氏族人起身問道:“呂軍侯武勇既已知名,又得王雁門看顧,想必定是文武雙全,在文事方麵也有以教我?”
呂布回道:“不敢,看這位仁兄定是飽讀詩書,大儒子弟。不知如何稱呼?”
文士忙謙遜答道:“在下張傑,表字文偉。出身晉陽介休郭泰林宗公門下。”
呂布聽到仔細,忙素容長稽道:”失敬失敬!卻原來是林宗公門下!呂某出身邊外,隻是一粗魯野人,如何敢於高門名士麵前弄文?”原來這郭林宗是往日並州名士,出身貧賤,但清名肅著,又不應官府征召,在家鄉行教化之道,深得並州士林稱道,尤其是教書育人時不分貴賤,正合孔夫子有教無類之論,深受並州冠冕愛戴,隱隱然有並州第一名士之稱。呂布正日夜讀書,對這等大賢儒宗欽佩的緊,又如何敢在他的弟子麵前拿腔捏調。
張傑一看呂布甚為恭敬,語言得體。也就不為己甚,暗自心裏言道:這呂布雖然出身卑鄙,但看來心慕教化,若日後從書中讀得道理韜略,加上本身勇武,也不嚐沒有成為名將的可能,他出身郭林宗門下,對出身本來看的極淡,這時看呂布表現恭敬,竟覺得呂布比身邊一眾隻知耍槍弄棒的叔伯兄弟們看著還順眼些。
這時張衝又出聲言道:“呂軍侯既然不喜弄文,但既為軍將,麵對眼前鮮卑大軍大舉南下之勢,由不得我等懈怠,呂軍侯出身北地,不知對眼前軍情,有何想法?”
既然到這裏來赴宴,便躲不過這一遭。呂布對這等提問倒是早有準備。端坐道:“張司馬倒是出得好大題目,鮮卑南下,涼並幽三州震動。但呂某對其它地方所知不多,隻得觀察雁門局勢。”頓了頓,呂布繼續:“雁門地形險絕,城牆高大鞏固。而且我駐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眾將經驗豐富,王雁門領導有方,這種種加在一起,布以為我軍隻需守在關中不動,隻要朝廷後備源源不絕,糧草充足,雁門關在此戰中可謂穩如泰山。”
呂布此答可謂麵麵俱到,沒有什麼錯處,但也無甚精彩之處。坐上諸人大部是軍中出身,對此情自是了如指掌。不由心中撇了撇嘴。
張衝卻又逼問道:“呂軍侯說的不錯,此策可謂萬全之策。但當日裏軍侯出關斥候,為何卻要求我大軍出關野戰,軍侯逞一日之險,贏得善戰美名,卻改雁門關守關之策,冒得大險,這又如何解釋?”
呂布抬頭看著張衝,表情裏有些不屑:“司馬出身將門世家,豈不聞軍無常勢,水無常形乎?當日鮮卑先鋒軍不過五六千人,卻肆虐關外,毀我漢民村莊無數。吾漢軍空擁強大戰力,卻自困孤城,任塞外漢民受苦,不知關上軍民日日聽得這等消息,這心底裏又怎會好受,夫戰,勇氣也。日日如此,我守關將士又有何士氣可言。我探的軍情仔細,求得我大軍出關,一戰敗敵,振奮軍心士氣。諸位再瞧瞧,現下這關內士氣如何?司馬所言,實不值一曬。再者說,我等斥候曲血戰高家堡,再戰三十裏坳,最後剩的這些悍兵種子和救出來的高家堡諸人,就該當自生自滅?司馬之心,未免太過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