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搖頭道:“恐怕不會。”
詹妮道:“父親怎麼說,我隻能怎麼做。如果沒有認識他,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可我……可我偏偏認識他。我不能違抗父親,不能讓父親背上惡名。大哥,近來我想了好多好多,你……你也許不知道,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徐真打斷她道:“本來我以為奴隸沒有自由,任由別人買賣,沒想到你赫格斯家族的公主,天之驕女,也這麼沒有自由。”頓了一頓,轉身緩步而行,接著道:“自由兩個字說起來簡單,要真正做到,得有多難?世上聰明才智之士層出不窮,可是誰又能跳出世俗框架,甚麼都不顧,甚麼都不管,也許那樣的人生,才是隨心所欲,自由二字的真意罷。”
詹妮跟在徐真身後,道:“大哥性子瀟灑,率性而為,我一直都很是羨慕。”
徐真道:“是嗎?你羨慕歸羨慕,可就是做不來,對不對?”
詹妮沉默不語,徐真又道:“說這些話有些兒傷感,我瞧那個叫艾迪的對你不錯。唉,人生地不熟,我一個人在墨賀蒂,誰都不認識,要出去的話,保不定明天就餓死。你就不一樣,至少今天認識一個新朋友。”
詹妮微笑道:“他很有衝勁,心腸不壞,待人很是熱情,就是有些兒急躁。大哥可莫小瞧他,艾迪磨曆一番,亦是一個了得的人物呢。”
徐真大奇,道:“你剛見過他,就對他這麼了解?”
詹妮道:“大哥在球場踢球,想來沒有注意。艾迪下車之時,在身旁奴隸肩上一按,接著在他背部清掃,想是看到落葉或者旁的甚麼。他是柯瑞叔父的兒子,聽父親說,將來要繼承達燊一族,身份了得,對待一個奴隸,卻能不在意身份。我不知他是有意為之,亦或隨意清掃。倘若有意,自是做給旁的奴隸所看。大哥莫瞧小小一個動作,在外人眼中,或者不怎麼樣。在奴隸眼中,就是主人無比器重,他們為了這一個動作,可以獻出生命。若是無意,自是性子直爽,不在意這些小節。越是如此,主人和善,奴隸更加用命。”
徐真撫掌道:“對!懷柔手段,禦下不二法則,恩威並重才是辦法。”
詹妮微笑道:“大哥對人心的看法很是深刻。倘若一味懷柔,奴隸欺主亦所常有。可他入場之後,蠻力撞飛莫吉,接著連撞數人,與他對撞幾人身材不差,力量卻有不如。奴隸自來極為重視主人力量,他此番顯露,眾奴隸回去之後傳開,對他力量就會肯定。他日傳回達燊,說少主打贏赫格斯,對達燊士氣影響深遠,不可不防。到得後來,他被大哥所阻,立時翻臉殺人,這是急躁的性子所擾。”
徐真大奇,道:“不就是一場比賽麼?怎地還說到士氣了?”
詹妮道:“大哥有所不知,咱們到此地已有兩日。兩日之間,並未去看過四叔,大營四周戒備森嚴,赫格斯在索達城敗了,但實力如何,旁人怎會知曉?用漢人的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倘若任由達燊少主在大營門前胡鬧,甚至動手殺人,那麼墨賀蒂其他人看到,會說甚麼?他們會說赫格斯家門口都無法保護,還有甚麼實力可言?丹妮亦是看出這一點,是以才叫守衛將艾迪圍住。不過莫吉居然也懂得這個道理,實在讓人很是意外。”
徐真一凜,暗暗心驚,他以為門口一番糾纏,不過球場糾紛而已,涉及到政治問題,小小一個動作,影響深遠,稍稍不慎,便有絕大災禍。自己懵懵懂懂,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若非詹妮提起,他仍當那是一件小事。他越想越是慚愧,遲疑道:“你是說艾迪故意胡鬧球場的?”
詹妮點頭道:“對。他揚言要殺死大哥,不料大哥是赫格斯第一勇士,吃了一個大虧,這才有所收斂。莫吉正是看出這點,才會衝上去給他一劍,但將他……”說到這裏,臉上微微紅了起來,接著道:“他自己膽子小,不經嚇。其實莫吉衝動,這一年已有不少改變,眼下赫格斯遭受大難,絕非四處樹敵的時機,他也不敢亂來,更不敢當真殺了艾迪。”
徐真衝口道:“不會罷!?你說莫吉在演戲?”
詹妮望著徐真,道:“大哥沒瞧出來麼?莫吉一劍砍下,離艾迪身子還有兩尺。他身子退後,奴隸四柄劍一齊砍下,倘若當真要殺他,他怎能逃脫性命?”
徐真暗叫慚愧,適才心中已在起疑,眾奴隸鐵劍齊下,瞧艾迪身法,他不會武功,怎地會沒有砍中?聽詹妮一說,原來眾人演戲,嚇唬艾迪。想到這裏,他暗叫這些人都是甚麼腦子?難道是自己太蠢了?越來越覺秋兒說的對:人心叵測!自己以為莫吉心思單純,豈料在狼群之中長大,何來真正單純一說?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全國聞名地偵探,破獲奇案無數,論起聰明才智,向來不肯服人。回到大明,先是被秋兒玩弄鼓掌之上,推理案件不及穀寒茵,觀察入微不及詹妮,政治覺悟連莫吉也是不如。他連受打擊,隻覺自己比豬還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