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車，徑直走向司馬勤，掀起錦緞，那個紈絝子弟正在姬妾身上膩膩歪歪，羅鶯泉沒好氣地喊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想死在這裏嗎？”司馬勤回過身，姬妾衣衫不整，這家夥也不避他，挑挑眉毛，歪起一邊嘴角，滿不在乎地說：“你說什麼呢？誰會死在這種鬼地方啊，你們杵在這到底在幹嘛？我餓了，等不耐煩了。”
“不想死就不要進去，這個村子絕對有鬼。”姬妾聽見這話，坐實了她的恐懼，當即眉頭緊皺，嘴角咧開，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司馬勤惱火地說：“這個時辰了，你嚇人也不挑時候，不進去，到哪裏過夜？哪裏有洗澡水？”
羅鶯泉歎了口氣，“你個貴族大少爺，這趟我就說叫你不要跟出來，外麵可不比皇城郡王府，妖魔可不會認你的身份。”“什麼？妖魔？你連這種東西都搬出來了？我奢郡王世子可不是吃素的！”司馬勤嘴上不掉身份，但心裏已經有些信了。
老吳鬆了一口氣，世子年輕，紈絝之名皇城盡人皆知，馬車經過路上，有多少人暗中指點唾罵，貴族的惡劣風氣在他身上集大成，隻有羅鶯泉這個童年玩伴他還是十分信任的。
當下羅鶯泉指揮眾人退後二十幾丈，繞到一塊山岩下停下車馬，升起篝火，隨從從一個四尺見方的箱子裏拿出獐子肉，箱子底鋪滿了冰塊，奇怪的是絲毫沒有融化。獐子肉還是前天羅鶯泉射到的，剝好了皮，割成幾大塊存放。
老吳動手烘烤，羅鶯泉沒什麼貴族架子，也拿著一支鐵釺穿著獐子肉在火上旋轉。老吳欽佩地說：“羅爵爺好手藝！看來以前常常跋涉野營吧？”羅鶯泉笑笑，“是啊。”隔了片刻，他說：“今夜不要大意，走出烏欒山脈以前都不能放鬆手中刀。這些人沒一個靠得住的，你要幫我盯著什麼動靜。”老吳麵色一肅，應道：“是！我一切聽羅爵爺指揮！”羅鶯泉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說話。
司馬勤喝著香醇的宮廷美酒“謫仙醉”，沒有下酒菜而大發脾氣，斥罵隨從和姬妾，所有人都低下頭。羅鶯泉叫來隨從把熟肉傳過去，老吳忙說：“羅爵爺，您先享用，世子吃我烤好的這塊就夠了。”
羅鶯泉和司馬勤吃過肉，漱了口，老吳又給美姬送上烤得爛熟的腿肉，那女孩看司馬勤吃了半天，饞涎吞落肚，拿著肉轉過頭去狠狠撕咬。最後老吳才吃了半條腿，那些隨從隻是拿出幹糧吃了。
司馬勤在車廂裏睡了，枕在美姬的腿上，那女孩靠著車廂內壁，發髻不解也睡著了。老吳喝令隨從輪換守夜，羅鶯泉吩咐前半夜由老吳警戒，後半夜一定要叫醒他，老吳應了。
篝火燃盡，劈啪熄滅。老吳已經點上了火把，插在四尺遠處，手按刀柄，全神警戒。
前半夜無事。老吳略有困意，叫醒睡在篝火旁的羅鶯泉，心裏有些欽佩，這個貴族武士放著馬車不睡，顯然是戒備著不測的危險。羅鶯泉馬上醒了過來，搖了搖頭，豎起兩根手指頂了頂眉心，站起身扶著刀柄走了幾圈，他說：“老吳，下半夜不用管，去睡吧。”“是。有勞爵爺獨自費心了。”老吳一抱拳，就要在羅鶯泉剛才的位置躺下來。
正在這時，一聲尖厲粗糙的嘶鳴響徹夜空，哧剌剌地從前方樹林位置飛起許多黑影，融入夜色，不見了。
羅鶯泉和老吳手握刀柄，骨節發白，眼睛環視上空，腳下動作不停，繞著馬車疾奔。美姬醒了過來，嚇得瑟瑟發抖，看了一眼膝上的司馬勤還在睡，心裏叫苦。她壯著膽子撩起一角錦緞，就見一個影子奔過，嚇得掩住了口，幾乎要流淚了。那個影子停下，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光線下，那是羅鶯泉。
後者瞥了她一眼，似乎是因為看見了她的淚光閃爍，竟然微微一笑，然後奔行而過。
美姬放下錦緞，心裏似乎安寧了很多，她回味著剛才的那一幕，羅爵爺竟然會笑！對著自己笑！片刻後，她又睡著了，但是嘴角仿佛噙著一絲笑意。
天亮了。沒有雞叫，沒有犬吠，沒有早行人。太不對勁了，此時連老吳都百分百相信，前麵的村子，絕對出事了！
林家莊是必經之路，再沒法繞了。羅鶯泉騎在一匹馬上，老吳壓在隊尾，一行人沉重緩慢地進了村莊。
經過石碑，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了過去，初升的陽光下，隻見石碑上下披著深黑色的汙跡，尤其是朝向村莊內部的一麵，幾乎像是被刷洗了一遍，汙跡甚至有些厚度，有的地方已經幹翹，隱隱閃著光。
“這血跡有些日子了。什麼人這麼殘忍，殺這種窮鄉僻野的農民呢？”老吳臉頰皺起，不忍地說。“隻怕不是人。”羅鶯泉麵無表情地說了句，老吳皺眉說：“難道真是那種東西？”
往林子深處走了十丈左右，前麵是一道影壁，上麵畫了些聖賢肖像，和一些勸學導善的先賢格言，但是所有人都望著影壁上大片如潑墨的黑色汙跡，麵頰抽動，渾身發冷。
是血。馬車裏，司馬勤朝著抓住他胳膊麵無人色的姬妾甩了一個耳光，“賤人，沒膽子就別往外看，連老子都給你弄得乍起來了，死遠點！”那女孩捂著臉蛋，縮到馬車一角，眼含淚光，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