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康人和郭麻百戶之間產生矛盾,都是你挑撥離間的,看昨天死了多少人。要不是你通風報信,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你這個特務,禍可闖大了。都說把你殺了,可我把你放了,共產黨不隨便殺人,是講原則講政策的。回去告訴西康王。這事共產黨會管的,不要再來這兒鬧事。”
又令巴吾:
“放人,讓他走。”
當場釋放了馬夫。圍觀的學生們都說共產黨辦事公道,遇上馬步芳的人,肯定會被砍頭。可我心裏暗暗地想:這陸闕,昨天還指揮郭麻的人打西康人,今天又做好人。他到底是哪邊的人?對於八九歲的我,這可是一個複雜的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根智活佛讓這四個西康傷兵在寺院裏養了三天傷後,派和尚把他們送至西康地界。剛把傷兵送走,郭麻百戶就派人來抓根智活佛。根智活佛對郭麻的人說:
“我已算好了今天你們會來,做好了準備。”
果真。他的禪袋已經收拾好了。他背上禪袋,“走吧!”一聲,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麵,郭麻的家丁遠遠地跟在後麵,原因是根智活佛不但悍氣十足,而且根智活佛是修佛深厚、扶弱懲惡、普度眾生、受人尊敬有威望的活佛,他們不敢招惹,所以敬而遠之。
根智活佛名氣大,信徒多,供奉施舍的施主多。藏區的信徒們不遠萬裏來敬拜,當年同切部落屬地雖有寺廟,但梅拉太太在世時部落的大小佛事活動,都要請根智活佛去做法布道,可見梅拉太太對他的信奉和尊崇。
郭麻百戶膽大妄為前來捉拿,下人們望著活佛生威,哪敢怠慢,隻好遠遠地跟著。根智活佛踱著方步,坦然平靜,就像是走在去朝聖的路上。
一到郭麻莊園,幾個家丁上來,立即給根智活佛上了腳鐐手銬,打入了地牢。
郭麻百戶的兒子追到地牢,指著活佛的鼻子,罵道:
“你這個西康王的間諜,走狗,是吃裏爬外的人,僧人不專心念佛,怎麼跑出來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活佛輕蔑地看了一眼小郭麻說:
“佛的旨意是慈悲為懷,我是有悲憫之心的僧人,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小郭麻懶得理論。畢竟活佛的高論與他的行為相悖。
小郭麻向家丁們交代:
“把腳鐐手銬用上,鎖好牢門,給他點苦頭嚐嚐。”
但晚上老百戶給兒子說:
“放了那個僧人,那張嘴像烏鴉,叫得人心煩,看樣子有點法力,最好別招惹他,送過去幾擔茶葉,免得詛咒我們。現在好多事對我們郭麻家不利。”
深秋,郭麻老百戶已走入了生命的秋天,該向這個他把持過、征戰過、計謀過、摧殘過、得意過、享受過的人世間謝幕了。彌留之際,兒子按他的囑咐,請來了枕上指導上師——滑朵活佛為老郭麻超度。
滑朵活佛進了郭麻的臥室,郭麻像盼來了救世主似的,昏暗的眼光刹那間泛起了光芒,掙紮著要坐起來,可惜他已經沒有支撐身體的力氣了。滑朵活佛忙走上前示意他別起身。活佛以悲天憫人的眼光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無助的人,曾經是得意之人,呼風喚雨過,癲狂廝殺過,飛揚跋扈為誰雄呢?最終還是落得空無。
彌留之際的老百戶,枕著活佛的腿說:
“活佛救救我。”這“救”不是救現世的命,而是指死後在地獄裏救救他,讓他升天堂,下輩子轉世為人。
滑朵活佛無奈地搖搖頭說:
“晚了,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業力所致,不是佛不度你,不是佛無慈悲心,而是沒有辦法,度不了你那些年來與善背道而馳的行為,平時你聽不進去我的勸告,隻當耳旁風,這叫平時不做積德行善的事,臨死抱佛腳,我救不了你。”
老百戶又求:
“除了你沒有一個活佛肯救我,我隻有靠你了。”
麵對這個垂死的人的哀求,慈悲的滑朵活佛隻好閉眼點頭,答應了乞求。
老郭麻死後的三七二十一天,滑朵活佛也在無病無疾的情況下圓寂了。
陸闕自從挑起械鬥又嫁禍於馬夫,這些事引起了另外三個共產黨特派員的警覺,他們通電上級,回電說:現已查清陸闕的軍統特務身份,不要打草驚蛇,以防狗急跳牆,等大部隊到來再作處理。
老百戶的喪事剛辦完,傳來了西康千戶王派三千騎兵來征討郭麻部落,並放出話來要踏平郭麻部落,為死去的一百多衛士報仇雪恨。參與械鬥的部落頭人和小郭麻頭人不知如何應對,都來求昂旺活佛出麵。為了減少傷亡和老百姓的安居生活,昂旺活佛利用他的宗教聲望和政治影響,出麵調解,還有其他活佛,也有根智活佛,他們把三千騎兵堵在了察無拉山口,共產黨的特派員(另三個)也趕到察無拉,一再保證,公正解決此事。一場災難就這樣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