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卷 第4章 八百米盡頭的破滅(2 / 3)

“前輩,前輩醒醒!哎哎!”

不多久樺苗就發現隻這麼輕輕搖晃一下根本沒有任何效果,他將手伸進包圍著手梓的機械之中,小心環上對方纖細的腰肢,將雙腳固定在兩旁,就要使力硬拔她出來。

“唔——嗯!——唔!!”

但是,周圍的那些零件,好像已經和她融成一個機器一樣將她的身體牢牢地抓住。不一會兒,樺苗就超過了自己的極限,一下脫力在地。

“——嘖,不行,麼!”

隻靠蠻力是不行了,樺苗腦子裏又出現了個法子,這法子效果可疑,並且估計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這樣的話就隻能給你兩個嘴巴子了……不行不行)

然後趕緊把這個估計是最現實不過的方法從腦子裏麵抹去了。

(那就隻剩像梵小姐說的,這個了吧)

這個指的是,依然閃爍在手梓胸前的那個漩渦圖案。

僅剩的方法,就是阻斷這東西的幹涉力,也就是說妨礙。

(也不知道能不能隨便碰?明明這種時候最需要梵小姐的意見的說)

一邊煩惱著,一邊丟掉遵循平常的那個知道可行再去做的原則。連充當顧問的梵也不知道死像的阻止方法……什麼都是頭一遭啊。

(這次可真的是,聽天由命了吧)

不管可能性預見有幾分,他果然還是拿梵所說的話鼓勵自己,決定親自試一下這種新方法。將意識全都集中在胸前閃爍著的半開之目,不斷蓄積著力量。

“不會爆炸什麼的吧。”

仿佛在祈禱一般,估計把心裏想的說出口。這比剛開始和那些克倫佩爾接觸的時候可怖多了,集中在指尖的力量結出了一個小小的十字印,然後啪嘰一聲對上了麵前的漩渦圖案。

瞬間,刺眼的閃光伴隨著壓力滿溢出來,樺苗甚至覺得真的要爆炸了。

“嗚哇!”

於是他不由自主伸手到麵前擋住眼睛,然後跟死像誕生時完全相反的現象出現了。

也就是說,漩渦圖形延伸開成了一字型。

如同完全被閉上的眼睛,張開了一半。

山邊手梓感覺自己好像在被從沼澤裏往外拽一樣,從異常甜黑的睡眠裏不情不願地清醒過來。

“……這裏,是?”

模模糊糊的視野漸漸恢複了輪廓,然後注意到自己處在一個異樣的空間之中。

模模糊糊的記憶也漸漸變得清晰,意識到自己變成了怪物並想要毀滅世界。

“……啊……”

然後在這許多認知一齊襲來的時候,朦朧知道後輩少年大約正站在自己麵前。

即使感知到,但是意識仍然遲鈍,並且繼續被深深的絕望和倦怠拖著,要再次陷入夢境的深淵。

然後,

“前輩!”

強烈的呼喊,被粗暴地抓住肩膀,讓人無法無視。終於稍微從自己的思緒中稍微回到了現實,然後從嘴裏發出破碎的話。並不成對話,就單單是對對方呼喚的反應。

“直,會?”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啊。”

“好……?”

手梓現下根本無法理解好是好在哪裏。隻是非常強烈地渴望著重新回到睡眠中,情急之下的話既沒有修飾也顧不得體麵。

“放,放開……我……”

“那個辦不到啊。”

樺苗也同樣拒絕回去,一邊繼續找著把她剝離出來的方法,途中不停地碰到周圍的機械,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即使被細小的零件割傷了手指滲出血來,也根本不在意。

如果是在平常的話,他這般快刀斬亂麻的宣誓還有毫無造作的瞎操心,手梓肯定是既覺得苦澀又心存感激,然而現在她隻覺得厭惡。無力地再次閉上眼睛,

“但是…他們說…傳聞的妖精之門——哪兒都……找不到啊”

像在尋找可以繼續安眠位置一樣,軟弱無力地彷徨不安著,

“那個傳言是假的……都是假的啊,因為——雖然,我……”

對於那求而不得的東西依然充滿了迷戀,呢喃著,

“我的願望,無法實現……那個,見——”

夾雜著困惑,墜入了朦朧混沌中。

“所,所以,已經——”

跟那對於甘美的破滅無理由的沉湎一道,胸前的本來半開的紋章再次閉上,開始成漩渦狀旋轉,

“哎呀!”

樺苗連忙將載著十字印的手掌用力附上那膨脹起來的紋章。

“——?”

漩渦圖案飛散開的衝擊,十字印的強烈閃光,最重要的是被用力抓住胸部的羞恥,一下子將本來自顧自要沉湎與睡意的手梓喚醒了。隻是迷糊的餘韻還在,口齒不清地說道,

“做,做什麼,直,直”

是在發難,或是在叫名字,分辨不太清楚的細弱蚊蠅的聲音。

樺苗一動不動盯著正在努力清醒的手梓。或者在等著。

“……不扔我出去麼。”

看起來是在刺激對方出手揍他——完全是鑒於昨天的寶貴經驗——是打算實行震驚療法吧。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手梓從沉湎的脫力中神情一轉,激憤地身體顫動不停。

“你這,你這家夥,真是!”

然而,卻忽然瞥到,

“直會,你的手……”

與之前陷入的甘美的境地完全相反,她眼睛捕捉到對方落下來的鮮紅的血滴,那是代表生命痛苦的極致表現。

對方終於放開一直按著她的手,收回的手沒有可以隱藏,隨意垂下來之後,血不停地低落。

不停流血的樺苗根本沒有一點要處理這個的意思,反而再往四周張望。

“沒事。比起這個我還真是沒辦法了。這玩意都已經停止修複了,前輩的漩渦也消了,怎麼就是拉不出來你呢……幹脆,去問問什麼什麼的走狗那孩子好了。”

手梓已經從“變成怪物毀滅世界”這種頹廢的沉湎中清醒過來了,然而她對於樺苗此時與往常一般無二的異常行為感到驚訝,甚至感到恐懼。

她將自己的疑問緩慢地問出聲。

“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你難道對於突然出現的威脅世界安全這樣的事情不感到害怕麼?既有這種理所當然的迷惑。更多的是,好奇心驅使下,她十分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支撐他做到這一步。

“你問為什麼”

被問到的樺苗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不阻止世界毀滅的話,就救不了前輩你了。”

“……”

手梓用剛醒來昏昏沉沉的腦子仔細理解了一下他所說的意思。

“……你這,說反了吧。”

終於將自己的感想說了出來。

而樺苗卻反而對她所說的話不甚理解的樣子。

“恩?”

“你看,就是這樣啊。你把拯救世界都作為順便了,簡直好像跟我——”

手梓途中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趕緊閉了口。

簡直就是和世界比起來,我一個人比較重要的樣子嘛。

這話怎麼說得出口,又不是戀人。這麼想簡直是自戀狂,樺苗肯定不是這麼想的。啊,又開始下意識維護自己的形象了……巴拉巴拉在腦子裏想了一堆沒有什麼營養的事,但是反而腦子活躍了起來,意識也漸漸清醒多了。

“什麼事?”

“不,沒有,沒什麼。”

對於樺苗的疑惑,手梓抬起頭想糊弄過去,然而忽然臉上又失了血色。

“直會!後麵!”

不知何時背後的空中浮起來一個人影。

“!”

樺苗沒來得及轉身,

咻——

漩渦圖案已經驚現,然後視野又開始高速旋轉。

“混”

電光火石間,就被形成的小型龍卷風吹到了空中。

“直會!”

目光隨著跟過去的手梓,掙紮著想要把自己從那堆零件裏拔出來,可是死像頑固地全不放開。

不僅如此,

“不要逼我做多餘的事情。”

樺苗被吹走之後,留在前方的小小的,戴著兜帽的「破音鷹犬」。手梓並不太確定是不是這個稱呼。總之伴隨著對方帶著怒氣的低吟,她再次被破滅的命運籠罩了起來。

朝著自己指過來的法杖的作用之下,半閉之目再次在胸前點燃,即使宿主此時已經心生抵抗,但刻印仍以其緩慢的速度慢慢閉合,再次生出來的漩渦明明滅滅,重又開始了激烈的回旋。

“嗚哇!!!!”

仿佛要把這般和著苦悶的慘叫聲封印起來一般,已經開始自愈的死像頭部,緩緩地合住。

高空中,樺苗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扔飛出來在半空翻來覆去了,所幸毫無預兆從肩上傳來了巴別特久違的聲音。

“啊,剛才真是太慘了。頭朝下著地哦。”

“梵小姐!”

好不容易把自己不停旋轉的暈眩中解救出來定在半空的樺苗,看到對方貌似沒受傷的樣子很欣慰地叫了一聲,隨即翻起了舊賬,對對方回來的時機如此之差表示了深刻的不滿。

“你要是再早個兩分鍾回來就好啦。”

“你不要說得那麼輕鬆好吧……我這邊可是撞上半閉之目的力量,人生第一次體會了一下差點斷氣的痛苦啊!”

巴比特牙尖嘴利地不甘示弱反罵回去,當然還是沒有忘記自己應該扮演的角色,重新確認了一下現狀。下方坡道中間巋然聳立的是巨大怪物,還有蓋著兜帽站在其頭頂的少女。

“哎呀,到崩壞點之間的距離也沒有縮短多少嘛。”

“我中間本來成功阻止了那死什麼還和前輩說了會兒話來著,然後就被那個什麼什麼走狗的漩渦扔出來了。”

“死像還有「破音鷹犬」啊!……算了,不過你真的說服她了啊。”

先是糾正了少年話裏兩處語焉不詳的地方,然後又加了句感歎了一下少年的言出必行。

“是說上了幾句……檜原還沒打來電話,沒能說出個一二三——”

然後仿佛是應了他這句抱怨似的,口袋裏傳來依然保持係統音的手機呼叫。

樺苗再拿出手機之前——吸取了之前多次被揍飛的慘痛經驗——確認了一下「破音鷹犬」的位置。少女看起來是警戒著再次交戰的防禦姿勢,仍然站在死像的頭頂。雖然被這強悍的對手纏上的話很是麻煩,但是目前應該沒什麼問題。判明了這一點之後,樺苗迅速把手機從口袋裏取了出來。

“喂,檜原?”

“是我。關於轉校生那件事,我已經調查過了。”

友人果然帶來了需要的成果,樺苗一邊道謝,一邊急著發問。

“謝了。然後呢,是什麼樣的人,轉去哪兒了?”

“這個嘛”

裏久仿佛有難言之隱似的,先在前麵賣了個奇怪的關子。

在樺苗還有些驚訝的時候,真相衝擊而來。

“不管是高等部還是初等部,根本沒有冬天轉校的學生。”

說服的線索——這算什麼線索啊。

這意圖已經從根本上崩潰了,因為前提就根本是不成立的。樺苗弄明白這一點中間花了幾秒鍾。反問回去的聲音,比平時也生硬了幾分。

“怎麼說?”

“就像我說的那樣。去年冬天根本沒有轉走的學生。不僅如此,去年整個學年期間,學生既沒有轉走的也沒有轉入的。至少,學籍簿上沒有這方麵的任何記載。”

“真的一個人都沒有麼?那前輩到底想見的是誰?”

“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但我認為是有這麼一個人的,雖然不知道是誰,這就解釋了前輩為什麼不去學校方麵問那個人的轉校地址,卻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天方夜譚的門身上。”

“也就是說,關於那個人的信息……”

隻是單純確認一下,當然對於這隱藏在疑問中淡淡的期待,被毫無感情的回答撲滅了。

“無法確定身份的人的信息,不存在。”

“……也是,謝了”

樺苗簡短地道了謝,切斷了電話。

(事已至此,即使前途未卜,勝負難定,隻有先把那個強悍的什麼什麼的走狗打倒,然後再想辦法說服前輩了啊。)

巴別特在旁看著他的側臉,先是有些沮喪,後有成功化為堅定,她探出身問道。

“到底怎麼回事?”

“嗯,也就是說,讓前輩變成那樣的微不足道的理由應該是因為見不到自己朋友的緣故……而她想見的那個朋友,卻查無此人。”

“不懂。”

我才不懂咧,樺苗心裏想著,有些泄氣地落下了肩膀。

“我是想著要是能再和那人說上話的話,也許前輩就不會這麼自暴自棄說不定就能恢複原來的樣子……計劃全都被打亂了。”

“呼。雖然我不是不太知道人類的管理狀況啦,但是你那個前輩相見朋友的難過心情,不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吧。”

和平常既強勢又樂觀的態度不同,梵這話裏夾雜著一些稍微不同的東西,樺苗注意到了這一點。雖然注意到了,但是脫口而出的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感想。

“梵小姐你也有朋友啊。”

“真——的很失禮啊,你這家夥!”

剛才話裏夾雜著的輕微的傷感已經消失不見,巴別特複又怒氣衝衝,兩手插著腰不滿道。

“我也是有很多朋友的!!”

“哎,有些意外——”

話沒說完,樺苗就感受到了來自巴別特的壓力,非常識相地減輕了話裏的驚訝之情。

“——這個,我是說你在那種地方,也不是很好交上朋友的對吧”

巴別特拉高嗓子抗議道。

“我又不是一直家裏蹲的!要修理連接這邊的門啊,出來收集情報啊,要做的事情很多的。那個時候多多少少也會和別人搭話的啊。雖然都是立馬就分開了……總之,隻要很親密地搭了話,不就是朋友了嗎,也許,大概”

明明是自己起來抗議的,卻越來越沒底氣,忽然想起了一個實例,足以證明自己的話,立馬很高興地講了出來。

“啊!對了,最近還遇見了一個給我講了好多有趣事情的孩子叫山邊手梓哦,是迄今為止我交往時間最長的一個了吧。”

“原來如此,梵小姐原來可以自由出——”

樺苗問到一半,忽然表情驟變。

並且看起來,下巴也要哢噠一聲掉下來的樣子。

他就保持著那副驚呆的樣子,巴別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歪著頭表情可愛地看著他。

“怎麼了?”

表情十分事不關己。

“原來是你!!”

樺苗終於叫了出來。

“哇?!”

在不知何處的星上,梵再次從空中漂浮的球上跌落了下來。這次有些慘,屁股著地,從尾骨上傳來的麻痹感還有與地接觸後不斷擴大分賽的波紋,就可看出摔得這一下有多實在。

“痛痛痛……我怎麼了?!”

“還怎麼了?!我真是,你真是啊啊啊!!”

借巴比特的身體觀察交流的梵氣勢洶洶,但那與其說是憤怒更像是催促。

此時樺苗對於解決此時的鑰匙竟然就在自己肩膀上一事的衝擊還沒過去,有些焦急地呆立著。

焦急是在煩惱著到底從哪裏入手才能迅速解釋清楚。

一瞬間各種各樣的思緒在腦子裏來來回回,沉沉浮浮。

最終他抓住了其中的一句話闡明了現在亟待解決的矛盾。

“那邊那個怪物的內核,就是你說的那個山邊手梓啊!”

“那個手梓什麼的,哪個——”

梵忽然停止了揉著自己屁股的動作。

然後自己的思考能力也忽然當機了似的。

“哈?”

先是呆呆說了一個字,然後,

“哎——????”

劈頭蓋臉的尖叫聲瞬間彌散到了虛無的空中。梵都忘了爬回球上,隻是受驚過大地用手指來指去,自個兒也不知道在指著什麼。

“怎,怎麼回事?你說的手梓是頭發紮著馬尾,長得很漂亮,胸部很大,覺得自己大腿有些胖,愛哭鬼,愛操心,非常努力,現在是高中二年級的那個手梓?!”

“大腿,愛哭鬼……?啊,雖然有些不知所雲,但確實是這樣。那個前輩,現在就在那裏麵。”

巴比特眼神順著樺苗手指的方向看去,準確無誤停留在了死像身上。梵眼睛裏看到的是同樣的東西,但是同時指導真相之後所伴隨而來的危機感也浸染而來。不由將自己的懷疑脫口而出。

“叫前,前輩的人不是有很多很多麼,為什麼偏偏是手梓?”

“這個問題還是去問那所謂的命運吧。”

樺苗並不是在諷刺,隻是將自己內心感想誠實地說了出來。然後梵問了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疑問。

“那麼難道說,手梓那個見不到的朋友指的是……”

“應該就是梵小姐你吧。”

樺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所以名字才沒有記錄在學校的名簿上啊,你就是那個不知所蹤的山邊手梓的朋友麼……為什麼忽然玩消失啊?不過話說回來你以前是不是說過不能出來外邊什麼的?”

“也不是不能出來啦。如果出來之後和別人建立了多餘的關係處理起來會分麻煩的,所以盡量避免出來而已。就連必須的資料收集什麼的,也是多年來一點一點從學生們那裏收集的,反正學生們一直都是來來走走,不會有什麼困擾……也有混進去學院過,手梓的情況也算是正常狀態的說”

樺苗聽著對方拉拉扯扯解釋了這麼長,樺苗忽然遲鈍地想到一個問題。

(說起來,梵小姐到底幾歲了……不是,或者說她究竟是何方神聖來著?)

但是現在要是問出來可能有些聒噪,所以他還是忍住了。

這個可疑人物(?)現下像是惡作劇被撞破的小孩一樣,心虛地在對著兩隻手的中指。既然肩上的巴別特是這個對手指的動作,估計那位不知道在哪裏的星上的梵也是一樣吧。

“哎,也就是說,我就是在偷偷修理一個通往這邊的門而已,而且是在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那個時候——”

“撞到了前輩?”

“我也是沒辦法啊!我還想著一般人誰會去那種研究所的遺址啊!”

巴別特,還有梵也一樣,將剛才還在對著的手指很大力地揮著。看起來這個怪人,應該是那種要是自己立場不妙的話就會先找茬發怒的習慣反咬一口的類型啊。不管怎麼說對方還是小聲在後麵補充說明到。

“真的很開心啊。所以修理完成之後,我又稍微延長了一些時間,她給我講了好多有趣的事呢。就你過來的那扇門,也是仿照手梓說的那個怪談裏麵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門建的啊。”

“啊,怪不得形狀樣子什麼的一模一樣呢。”

樺苗大概了解了梵和手梓之間的糾葛,當下消化了之後,

“雖然,有好多感想要說。”

微笑了起來,

“太好了。”

梵霎時就明白了,對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並不是因為找到了死像退治的方法。不知為何,她就是明白。

微笑的末端,像是行動的先行預告一樣,他蓄積了力量。

“也就是說,隻要讓梵小姐和前輩見了麵這事就解決了是吧。”

樺苗說完,就發力消除了腳下的十字印。他們在這有的沒的說了一堆,死像那邊早就趁機又縮短了不少的距離,在朝著目標自由落體的過程中,並不是故意說給她聽的,也許隻是樺苗的自言自語,通過巴別特傳到了星上的梵那裏。

“命運……其實我不喜歡這個詞。”

將自己的理由先拿出來說了一下,然後微笑變成了大笑。

“如果是為了幫助朋友再會,順便能拯救世界的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啊!”

“這樣啊,謝謝。”

梵有些奇怪地答了一句,梵在星上盤腿坐好。在這根本無一人的星上,故意支著臉頰將同樣欣喜愉悅的表情,隱藏起來。

“朋,友……手梓也覺得我是她的朋友啊。”

不知不覺,胸膛裏的壓力和囁喏一起漏了出來。

她這份如臨大戰的心情,和之前預想中的大起大落比起來,規模什麼都有些不起眼的樣子,但是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伴隨著下落和接近,巨大的死像看起來也越來越大。終於可以看到對麵的情形,站在死像頭頂的「破音鷹犬」發現兩人的接近,將手中的法杖慎重地舉了起來。

“梵小姐本人能從肩上的這個巴比特裏出來麼?”

對於樺苗的疑問,巴別特如同忽然開竅一樣,明快清晰地給出了指示。

“這樣不行!要建門必須得有牆,必須讓死像撞上牆,隨便哪裏的建築都行!”

“明——白!!”

同樣明快地回答之後,樺苗將視線投向氣流的的對麵。

戰鬥的另一方「破音鷹犬」,似乎對樺苗剛才突如其來的連續動作心有餘悸,隻是舉著法杖站在死像的頭頂暫無其他動作。反正不論如何,死像都是最終要被瞄準的目標,所以隻要站定這邊,也確實不存在什麼用躲不用躲的問題了。

(嘛,既然如此)

樺苗再次在腳下打出十字印來了個急刹車。

“這是剛才的回禮!”

張開雙手,從指尖發出了數十個十字印直向對方衝過去。

對於不間斷攻擊而來的那些刻印,「破音鷹犬」在自己頭頂化出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來阻擋。

“沒用的”

盾牌延伸至死像的整個腦袋,將那些小小的十字印很輕易地就像落在燒紅的鐵板上的雨滴那樣,瞬間消滅得無影無蹤。這操縱力量的熟練度,果然跟臨陣磨槍的樺苗不在一個檔次。

然而,樺苗的目的本身也並不在此。

十字印在盾牌之外,也不辱使命地發揮了作用。

也就是,除了被盾牌保護著的腦袋以外的,全身上下。

僅僅數秒,使樺苗靜止在空中的同種力量,一齊鑽進了巨大怪物的身體各處。然後死像當然是毫無知覺地拖著壓倒性的軀殼繼續前進,然而這樣一來,自身上那“停在原地的受力點”與“必須向前動的周遭”發生了矛盾,化成了巨大的破壞力。

“啊?!”

「破音鷹犬」發出驚懼的尖叫,在她腳下,數秒之前剛鑽進死像身體周圍的那些受力十字印,已經破壞了破布皮膚,而裸露出來的零件瞬間彎曲環繞被扯得粉碎。

伴隨著金屬的破碎聲與巨大重量的斷裂聲合起來的刺耳聲音,死像已經倒下掙紮翻滾。

死像全身上下都坑坑窪窪開始崩潰,樺苗見已達到預想中的效果,

“啊,牆壁是在那邊啊所以——”

那地方倒是個讓她們見麵的好地方,樺苗將沿著坡道一旁佇立的矮舊的廢墟被作為目標。將力量彙入胸前的半開之目,無視已發覺不對開始行動的「破音鷹犬」,

“……是這裏吧!”

在死像已經無法站穩的左腳下,打下了一個閃耀的十字印。

巨大的腳瞬間就在十字印的作用裏跳將起來,同時卷起了巨大的氣流,而全身隨著這變故都朝一旁迅速傾斜。預想之中,肩膀倒在了旁邊的牆壁之上,而牆壁實在不能支持這巨大的重量,頃刻間坍塌殆盡。為了將因摔倒在身上出現的更大裂痕修複,死像並沒有起身,隻是蹲在了掀起一片飄散半空的粉塵底下。

而「破音鷹犬」,身後旋轉著漩渦圖案,衝破了粉塵飛身出來應戰。

“咕!”

兜帽的下麵,牙齒緊緊咬住了嘴唇。如果是一對一的戰鬥的話,她的實力絕對是碾壓樺苗的,然而如果要護過於巨大的活靶子——死像的周全,還是心有餘力不足。

然而,此時禍不單行。

“?!”

一個巨大的十字印,如同旋轉在半空的風車,又如同是一個巨大的手裏劍,險險略過她的鼻子落下去,而朝著的方向不消說,是現在正嵌在牆壁裏的死像。

她急忙拿出法杖想要釋放出漩渦圖案,然後在她麵前,

“站住!”

“!”

這次又換回旋過來的樺苗自身,張開雙手堵住她的去路。

「破音鷹犬」條件反射調轉法杖,樺苗當然也不含糊張開兩掌對過去。

咣!

咻——

兩種力量擊中後爆炸,兩人在空中僅僅隔上數步。

在他們交手的時候,下方還蹲在地上的死像腦門上又直接挨上了一記十字印,印不小,被打出來的零件也如同壯觀的噴泉的樣子一般四濺開來。

「破音鷹犬」看著那邊形勢也堪憂,不由又咬緊了嘴唇。

“……”

“那麼,那邊打那邊的”

樺苗隨意瞥了一眼肩上,已經不見巴別特的影子。

“這邊打這邊的,加油吧!”

確認好之後,將右掌打向左拳,算是給自己打氣。

但是一拳下去,既快且重,發出啪的一聲,

“呀”

「破音鷹犬」的那個少女被嚇到一樣輕聲叫出聲,還縮了縮身體。

樺苗條件反射道歉。

“啊,對不起”

“……”

將視線隱藏在兜帽下的少女無語。從樺苗這邊隻可以看到對方微微撅成“へ”形的小嘴。然後從這撅成這個樣子的嘴巴,樺苗感受到的並不是憤怒或者不甘之類的情緒,總有種對方是在鬧別扭之類的比較親近的感情。

(嗯?)

至少,樺苗這邊是如此感覺的。

如此近距離的正麵對決——半開之眼與半閉之目的首次除突襲之外的真正對峙,然而這兩種相反力量寄宿的內心,卻都稍微有些畏縮。

(釘釘法肯定不能用兩次……那就隻剩真刀真槍互毆了啊)

(果然,隻憑力量上的懸殊是無法勝過小樺的)

盡管如此,兩人分別舉起了法杖和手掌,

(但是)

再次,就如同子彈射擊瞬間那樣神速,

(那麼)

將充斥全身的咒力集中向對方打過去。

(如果不為梵小姐和前輩盡量多的爭取些說話時間)

(隻有用高於他的咒力,硬壓下去了)

十字印和漩渦圖案,這兩個分別懸浮在兩人的手掌和法杖數厘米之前的象征,伴隨著空氣的震動和光的明滅正麵衝突上了。而在這呼嘯的狂風中,少女劉海被吹起來,兜帽也隨之上下起伏,隱藏在下的狠瞪著對方的眼神,也與這邊視線衝突交錯。

這正麵對峙來得雖然有些晚,但是樺苗卻因此似有所悟,張開因為衝擊而震顫的嘴。

“為什麼要做毀滅世界這麼危險的事。”

仿佛在訓斥小孩一樣的口吻,簡直是太不著調的問題。

然而,「破音鷹犬」卻異常認真地,異常沉重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隻要這樣才能救@@@@@”

回答中途,因半閉之目的咒力無法聽真切,化成了曖昧的詞句。明明以兩人之間的距離,雙方的臉都應該清晰可見才對,但是仍是無法判定對方的身份,少女毫不留情反擊道,

“所以,你不要多管閑事!”

“隻有這個,恕難從命!”

樺苗當然也立刻堅定地一口回絕。

即使如此,兩人現在的實力差,也根本不是丁點半點的懸殊。不但如此,雖然樺苗嘴上說得漂亮,耍帥也耍了十成十,但是周圍的環境,已經開始被漩渦圖案的流向吸入並且扭曲起來。

樺苗立刻覺察到他們這場較量立馬就要分出勝負,

(梵小姐,拜托你快點……)

是的,也隻能依靠外力了。

隻要那邊一錘定音了,就再沒什麼能扭轉局麵了。

在輕輕飄蕩的粉塵之中,如同地麵震顫一般的輕輕的呻吟聲和繁忙的驅動音正交相響個不停,死像仍然蹲在地上。腦袋到右肩的的範圍上嵌著一個特大的十字印,而因為受傷的右肩部分勉強掛上旁邊的廢棄建築的緣故,險險維持了一個沒有摔倒的姿勢。

頭部的修複被封印強行終止了,在毫無招架之力的怪物的頭部裏,

(……哪裏都,沒有……)

被囚禁在機械中的手梓,意識要比剛才淺得多,遊蕩在淺淺一層的睡眠之中。

(——但是——)

意識裏源源不絕地將離別那天發生的事,想了一遍又一遍,漸漸沉浸於焦躁和渴望中,淹沒於後悔和絕望之間,兩種力量仿佛漩渦一樣咕嚕咕嚕轉個不停。

(……假的,都是假的……)

那個人岔開了話題,我也沒有很在意,就像平常一樣繼續聊著天,然後道別。

然後,那人在我的背後,輕聲說了句再見,不知消失在了何處。

第二天——預料之中,那人沒有來。

第三天,第四天,一天又一天,都沒有來。

我這才事後諸葛亮,注意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

那個人,離開了我。

沒說出口的話,鬱結於心。

所以,

我開始尋找,那個時候突然出現的,與傳聞中樣子一模一樣的,關閉時就消失無影的,在樓梯拐角牆壁上傾斜著出現的,全白的木門。

(——我啊——)

意識被後悔和絕望分割吞噬之前,會因為深深刻在記憶中的唯一寄托——最後瞥見的和傳聞一模一樣的門——而振奮,但是轉瞬又被怎麼都找不到那扇門的焦躁與渴望而緩緩擊沉。

(……願望,不會實現……)

她就這麼一直不停地在掙紮著,

(——但我,確實看到了——)

然而她這反反複複卻忽然唐突,實際上甚至是草草地中途停止了。

(——樓梯拐角的牆壁上,傾斜著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