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錢包,隨便套件厚重外套便衝出門,頭發隨意散亂著,臉上一點脂粉都沒有塗抹,連護膚霜都忘了擦。
可是,路過樓下櫥窗時,我發現,這個蓬頭垢麵的女子,眼睛裏有異常狂熱的火焰。
如同剛剛與誌謙戀愛時,整個人興奮得似要燃燒起來。
原來,感情也可以回光返照的。
我嘲笑自己,此刻的表情像個懷春的少女。
出了門,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地方有毛線賣。
隻得打了若幹電話四處詢問,才從醫院一名年過半百的女醫生處,問到地點。
急急地打車趕過去。
一間一間相鄰的鋪麵,我逐一進去挑選。
我發現,到這裏買毛線的人,都少得可憐,即便有,也是上了年紀,買點毛線,打發時間的主婦。
但是,我還是很仔細地挑選。
我挑了誌謙喜歡的淺灰色毛線,質地柔軟溫暖,摸起來像動物身上極好的皮毛。
我選了線,又配好棒針。
再打車到書城,選購了兩本教授編織技術和花飾的書。
然後,捧著這堆東西,我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趕回家。
坐下來,開始翻閱這些書。
說實話,自小我便不精通手工,高中那年全班女生瘋狂迷戀織圍巾毛衣。
我也一時興起,買了毛線、棒針學習。
原本雄心勃勃想織件毛衣。
可是,無奈天生不夠心靈手巧,怎麼織都不成型,隻得放棄,改織圍巾。
當全班女生拿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在班裏炫耀時,我能拿出來的,隻是一條不到三指寬的帶子。
後來,我隻得把“圍巾”轉送給表姐的女兒,讓她圍著上幼兒園。
可是,沒想到侄女嫌棄難看。
還是表姐識貨,見是我的處女作,決定好好利用——竟用來作繩子,把侄女捆綁在自行車後座上,免得她掉下去。
她還很滿意地對我說:“錦詩,你織的這條繩子還挺結實,就是疏密不太均勻。”
天,那是我織的圍巾啊!
經過這次的打擊,我再也不期望自己能織出任何東西了。
不過,這次織東西,我還是有收獲,那就是利用織圍巾的時間,看完了整套歐·亨利的小說。
沒想到,時隔多年,我還要重新開始我的手工作業。
我仔細翻閱了整本書,發現自己唯一能夠完成的,還是圍巾。
而且隻能是最簡單的,一點花飾都不能有的平針,最普通最樸實的樣式。
然後,我開始按照書上的示範,一點一點織起來。
埋首於針線,時間過得特別快。
思維特別集中,什麼雜念都沒有,眼裏、心裏隻有這針、這線。
等我再度抬起頭,脖子已經僵硬,眼睛已經發花,手指也麻木了。
看看時鍾,居然已經是半夜兩點。
而我手上的圍巾才織了一小半。
我顧不得吃飯,灌下一大杯涼水,繼續織圍巾。
是,我似乎孤注一擲,我要用這條圍巾,為自己5年來付出的青春、時間、精力和感情,做個徹底的了斷。
漸漸天亮起來。
從頭天中午,到次日下午。
整整27個小時。
我一刻未停,這條圍巾終於織好了。
看著凝結著我心血的圍巾,我突然怔住了。
也許,若幹年前,我也肯這樣織一條圍巾給誌謙,盡管針腳拙劣,技術不純熟,式樣簡單,疏密也不均勻,但誌謙可能就不會離開我了。
我抱著圍巾,一頭栽倒在床上。
精力、體力、注意力都嚴重透支,我整個人似虛脫一般,將臉埋在枕頭上,昏睡過去。
死了一般。
我真希望,這一刻,我真的死去,從此不再動情,不再傷心,不再難過,不再有煩惱和困惑。
也不知睡了多久,蒙矓中,被刺耳的電話鈴驚醒。
我下意識從床頭抓起聽筒。
誌謙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錦詩,下樓!”
不容我多想,電話便斷了。
我用力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確定剛才那個電話並不是一個夢!
幾乎同時,我發現手腳被壓得麻痹了,如同萬隻螞蟻在啃噬我的骨髓。天知道我睡了多久,窗外已經是漆黑一片。
我抓過手機,是晚上9點過了。
我居然一覺從中午睡到現在!
我跳起來,可惜腿還沒恢複知覺,“冬”一聲栽倒在地上,胳膊撞在櫃角上,痛得我眼淚當即滾落出來。
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
剛爬起來,床頭電話又響了。
我撲過去接。
結果又在床角撞了腿。
但電話鈴聲催命符般不依不饒,我隻得一手撫腿,一手接電話。
“錦詩,快下來,我在樓下等你!”還是誌謙的聲音。
我強忍著疼痛,支吾了兩聲。
掛了電話,我才徹底清醒過來。
是誌謙找我!
哦,該是來和我做最後的訣別的吧!
訣別!
這兩個字,聽起來怎麼像兩塊冰,互相碰撞,撞出來的依舊是一堆寒氣,冰涼涼的,冷到人骨子裏去,沒有一點感情,卻有點絕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