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了附近一家咖啡室,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遠遠地站在街對麵,用一棵樹掩著自己。
我看見誌謙很細心地給她的咖啡加奶,用我教他的方法,讓牛奶順著咖啡杯壁順流而下。
誌謙一直覺得我凡事太過講究,咖啡、酒、茶統統都講究飲用的方法。
他常常嘲笑我是矯情的偽小資。
怎麼今天,他也講究起來了?
而且,我從來不知道誌謙可以那麼多話,由始自終,都是他在講,而她仰著臉,專注地聽。
誌謙可以講什麼?他那些話題枯燥又乏味。
可是那個女人,卻笑得前俯後仰,似乎誌謙講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
奇怪,這一刻,腦子異常清晰,心裏一片澄明,他們的每一個舉動,我都可以仔細觀察分析。
我一遍一遍對自己說,要鎮定,一定要看清楚,不要冤枉了誌謙。
換個角度,我清楚看見那個女人的模樣。
她長著一張酷似女演員寧靜的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舉止斯文,笑起來有一點嫵媚。
比我美嗎?
不知道,但是那種神態和舉止,是我所欠缺的。
我靜靜地想。
天色漸漸暗下來。
我的手腳已經凍得麻木,連心都是涼的。
而那一邊的誌謙和女人已經在開始晚餐了。
吃的什麼,我已經看不清楚了。
夜色已濃,我的眼睛早就看得酸澀疼痛,直掉眼淚了。
我還在對自己說,錦詩,別多心,也許隻是熟悉的朋友或者客戶,他們並沒有任何親昵過分的舉動。
可是,隨即,那個女人突然用刀在誌謙的盤子了切了東西,放進自己口裏,然後,又把她的湯遞給誌謙喝。
一刹那,我的心似被人重拳猛擊,一陣巨大的絕望感襲擊了我,我痛得蹲在地上,半天直不起腰來。
我的理智與情感在她的這個小動作裏潰不成軍。
我蹲在那裏,將頭埋在膝蓋上,不敢再看,怕看見更加讓我心痛的畫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
“小姐,你怎麼了?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一把關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抬起頭:“沒事!”是一對非常非常年輕的情侶,他們十指緊扣,關切地看著我。
“可是你哭了。”那女孩說。
我慌亂地用手摸摸臉,才發現滿臉濕濡,全是淚水。
我站起身,才發現雙腿已經麻木,根本站不起來,隻得繼續蹲著。
那對情侶見我不答話,也覺得沒趣,自行離開。
我抬起頭,發現咖啡屋裏的誌謙和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我掙紮著站起來,剛想邁步,卻發現胸口似被人揪住,低頭一看,又不見什麼不對,但感覺心房處,像穿了一個大洞,生生世世不能彌補。
我招了出租車回家。
我開了車窗,風呼呼地灌進來,似乎在嘲笑我。
是報應嗎?
我背叛了他,所以老天安排他也背叛我?
是懲罰嗎?
風吹在臉上,淚痕處像刀割一樣痛,如同接受一個千刀萬剮的酷刑。
我默默承受。
我該怎麼辦?
腦子裏一片混亂。
千百種念頭擠在一起,我的腦袋快要炸開。
直到進了家門,我還是沒有想出任何麵對的辦法。
打開門,看見誌謙坐在沙發上,正看碟片,房間裏橘色的燈開著。
“怎麼才回來?”誌謙看著我溫和地問,似乎他一直在家,根本未曾與另一個女人約會過。
我反倒愣住了,一肚子話全哽在喉頭,倒不出來。
這招是不是叫先發製人?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如何應對。
我突然想到璽彤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人在情緒激動或者神誌不清的時候,不要開口說話,一說準錯。也不適宜做任何決定,否則鐵定後悔。
我決定聽好友一句良言。
我沒吭聲,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我會忍不住撲上去打他,或者跪在地上求他不要離開我,更甚至控製不住與他玉石俱焚。
我木著臉,垂著眼簾走進臥室。
我沒有洗漱,甚至沒有脫衣服,直接倒上床,用被子蒙了麵。
誌謙走過來,關切地問:“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蒙著被子搖頭,大氣都不敢出。
他想揭開被子,摸摸我的額頭。
可是我死死拽著被子不讓他得逞。
“是不是醫院裏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他繼續問我。
他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是不是做賊心虛?
我還是不作聲。
終於誌謙失去耐心,走出臥室,繼續看他的碟。
聽到臥室門關上的聲音,我才將那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口氣吐出來。
但是,眼淚也隨即流下來。
黑暗裏,我閉著眼睛,可是那些畫麵卻清晰得如同放大的電影畫麵,一幕一幕反複出現在我的麵前。
誌謙的臉,那個女人的臉,都在看著我笑。
我完全不敢相信這都是真的。這不是夢,不是幻覺,也不是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