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辭雁和慕春遙徹底和好了。
慕春遙放下心來,睡覺都睡得格外香甜,一夜無夢,夏末秋初,氣候時熱時涼,那一天空氣中就帶著微微的暑熱,她隻把一層薄被蓋在腰間,兩隻手半握成拳,放鬆地搭在枕邊,窗戶沒有關,微風偶爾吹進來,吹過少女的發梢,而她一直沒有醒。
蘇德躺在房頂上,單手枕著頭看天,夜空深邃,繁星像一顆顆眼睛,一眨一眨審視著塵事,在這麼高的山上,靠近星星的地方,天穹好像把他包圍了。
北澤的星空要更璀璨一些。
他悠閑地比較著,突然想到等帶她到了北澤,一定要和她一起看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的星星。
心髒忽而又鈍痛起來,他想著,沒事的,隻是暫時讓她受一下委屈,讓她假意答應,等他拿到父王的王詔,獲得自由,就救她出來。
他是這麼計劃的,可其實自己,也沒有完全的把握,甚至連一半也沒有。
他一個人,要怎麼敵得過整個王族?
他想起來白天和慕春遙師父居辭雁的對話,她問他時,他隻胡亂謅謅了兩句就過去了,事情又哪有那麼簡單……
——“我會假稱體內尚有餘毒,需要北澤的解藥來徹底清除,屆時,她定願隨你去。“
——“你就這麼肯定我不會害她?”
“你不會。”居辭雁嘴角牽動,卻無半分笑意,他很篤定,這個北澤少年,不會傷害他的小安。
居辭雁看得出來他對慕春遙的情意,隻是也許身在此山中。
蘇德無謂地吹了聲口哨,眼帶幾分玩味:“你可知我接近她有自己的目的?”
居辭雁向來堅定,眼底生出幾分寒意,語調卻很平淡:“傷害她你會後悔。”
他的話像是某種預言,蘇德聽進去了,血液瞬間凝滯。
“好。”蘇德說。
其實他這個字,隻是在回應居辭雁要他帶她走的請求,後麵的,他可不能保證。
居辭雁當然也知道他這個“好”字背後的意味,然而他隻是笑而不語。
他知道她的魅力,看著隻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卻有著超乎常人的魅力,旁人一旦陷入,隻會越陷越深,他確信這個北澤人脫不了身。
他在布一盤棋,棋手隻他一人,蘇德是其中的一枚棋子,千軍萬馬,都隻為在他死後,她能被護得一世安寧。
蘇德又在山上待了幾日,直到七月秋會將至,他打算下山了,慕春遙自然也是要下山的。
她其實早就想走了,早點把解藥拿回來,居辭雁體內餘毒複發的可能性就小一分,可他非說:不急,不急,等逛了秋會再動身。
逛秋會做什麼?她問他時,他又不說話了。
慕春遙便想:師父該是想她去月老廟求個好姻緣,可她現在對男女之事全無興趣,總覺得,嫁人離她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不如,替他求一個?
下山路上,蘇德看慕春遙一路在笑,不知道在想什麼,便逗她:“想在秋會上覓得個好郎君?”
慕春遙白他一眼,輕輕一蹦抬手扯下一串樹葉,拿在手裏趕著沿路嗡嗡亂飛的小蟲。
“我在想……哈哈,替師父求個好姻緣,這樣我就有師母了!”
蘇德在心裏腹誹:你師父,恐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但他什麼也沒說,搶過慕春遙手中的樹枝,一陣亂舞:“我幫你趕蟲子。”
話音未落,唰唰往慕春遙頭頂一陣亂掃,把她原本整齊的頭發給掃得炸了毛。
慕春遙知道他是故意的,跳起來追著他打:“我先打死你這隻卷毛蟲!”
一路打打鬧鬧到了山下,在客棧住了一晚,第二天便是秋會。
秋會是逢安特有的活動,一年一度,專於七月七日當天舉行,各式商販會在那天聚在逢安長街販賣一些具有七夕特色的商品,男男女女都會前往月老廟祈福、與愛侶相會。
蘇德讓慕春遙穿上男裝,又往她臉上鍋灰雜屑亂抹一通,他抱怨道:“你師父不知怎麼想的,明知我們被人追殺,還讓你去逛秋會……要不我們跑吧?”
“不要!”慕春遙斷然拒絕,她還沒逛過秋會呢,挺想去看看,而且,她還得去替師父求個好姻緣,任重道遠呐……
“師父隻知道我被人追,他還以為那些人是我以前的家人派來找我的。”慕春遙說,“他要是知道他們想殺我,估計從此就不肯放我下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