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不語。
她說:“答應我好嗎?”
她提出的建議,確實合情合理,而我急著要離婚,除了急於通過此舉泄憤外,似乎並沒有其他的原因。
我輕聲說:“好吧,我答應你,過三天再離婚。
第二天一早起床,當我從大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周遊剛好從小房間裏走出來。我沒有與他提離婚的事,直接招呼小好洗臉刷牙,然後自己收拾東西上班。
我知道,周遊的醜聞,一定已經家喻戶曉了,因此到了卓越時,心裏不免有些膽怯,唯恐有人當著我的麵,說出讓我難堪的話。幸虧年底大家都在忙,因此我匆匆走進辦公室,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我。
在我去開水間裝開水的時候,蘇總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我說:“蘇總,不好意思,我家裏昨天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臨時請假了。”蘇總說:“好吧……阿冰,你家裏的事,我聽說了。你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對我說,不要把我當老板,當我是好朋友,甚至,哥哥也行。”
我知道他是一片好意,估計潛意識中,他還有一些同病相憐的想法。
可是女人與男人的想法不一樣,男人丟失了一樣東西,會想辦法盡快找另一樣來取代,而女人,往往需要花很多時間來尋找丟失的東西,就算心裏知道已經找不回來了,可是,她還是會懷念。
我對他苦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為此而津津樂道了。我輕輕地說:“不用了,謝謝。”
當我端著茶杯從開水間走出來時,聽到辦公室裏有人幸災樂禍地說:“想不到她也有今天”。
小瑜說:“風水輪流轉,她能搶了別人的男人,別人也能搶她的男人。”
我心裏暗暗提醒自己:厲冰冰,你不可動氣,更不可動怒,當沒有聽到就好了……於是,我就以沒有聽到的姿勢和表情,端著杯子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狠狠地喝光了一杯水,拿著包包衝出門外。
門外,旅遊車正在等著我,容不得我把時間浪費在別的人和別的事情上。
這天晚上回到家中,很難得,周遊竟然在家。我一進門,小好便興奮地說:“媽媽,我們放寒假了,明天不用上幼兒園了。”
我說:“你在幼兒園也是玩,在家裏也是玩,有什麼不一樣呢?”小好撇著嘴巴說:“當然不一樣,你上班與在家裏是一樣的麼?你們大人老以為我們在幼兒園裏隻會玩,其實我們也好辛苦的,要學拚音,還要寫1234,累得很。”
我說:“媽媽說一句,你能頂十句,別貧了,快過來吃飯。”
一家人圍著飯桌吃飯。周暢把兒子放在嬰兒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逗他;偶爾小好與婆婆聊幾句;我與周遊,悶聲不響。
吃完飯,周遊便悶聲不響地迅速上樓了。小好說:“爸爸今晚吃飯真快。我覺得爸爸好怪。他今天很早就回來了,我從幼兒園回來,他就在家裏坐著,也不說話,好像很不高興。”
婆婆朝她使眼色:“小孩子不要理大人的事,快吃飯。”
第三天,我起床的時候,周遊的房間依然房門緊閉,小好說:“媽媽,為什麼爸爸還不起床上班?”
我幹脆地說:“不知道,媽媽與爸爸現在關係不好了,不想理會他的事。”
小好:“那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才會好?”
我:“永遠都不會好了。”
小好:“為什麼永遠都不會好?就算生病,吃了藥打了針就會好,為什麼你們不能好?”
如果婚姻真像一場病,那倒簡單得多了,該吃藥吃藥,該打針就打針,就算治不好,還能壽終正寢;可是婚姻不行,它根本無藥可醫,就算你鼓起勇氣快刀斬亂麻,病灶還是長在你心上。
我說:“這個病,沒有藥吃,也沒針可打。”
小好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我與她說聲拜拜,便把摩托車推出門外,朝公司駛去。
這天晚上回來,周遊依然是默不作聲地與我們圍坐在桌邊吃飯。他依然穿著睡衣,頭發胡子都好像在數天間突飛猛進地生長。他這人平時最是注重儀表,由此我斷定他一定幾天沒有出過門了。
小好邊吃飯,邊好奇地說:“爸爸今天沒上班?”
周遊低聲說:“吃飯別說話。”然後悶頭吃飯,擺出一副別再來煩我的樣子。
可是小好不會看他臉色,有點惋惜地說:“唉呀媽媽,為什麼事情總是這麼怪呢?以前我放暑假的時候,老想爸爸陪我去玩,可是爸爸老說沒有空,爸爸現在有空了,卻又不願意陪我玩。”
我扯開話題:“你想去哪裏玩?”
小好說:“我想爸爸陪我去公園看大鯉魚。”她一直把錦鯉叫成大鯉魚。
我沒有說話,周遊低聲說:“讓媽媽帶你去吧。”說罷碗一推,便上樓去了。
婆婆看著他的背影,悶悶地歎氣。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周遊再不濟,也是她的兒子。做母親的心,我怎會不懂?
隻是,我現在自顧不暇,滿身的傷口需要自己料理,又哪有精力理會其他?
終於等到了第四天,也就是我答應了葉青青的給自己三天時間的最後期限,我還是決定要離婚。
一大早我就醒過來了,憐愛地輕撫周小好圓圓的臉蛋。這一天,是我與她爸爸離婚的日子。也許,當她將來長大後,會永遠地記得這一天。如果記憶有顏色的話,這一天在她的印象中會不會是黑色的?趁她還睡著,我給葉青青打電話:“我一會去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