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學校沒有電鈴,上課下課的鍾聲都需要一個專人來敲。
一個生滿鐵鏽的大鍾掛在一棵很高很高的白樺樹上,一根又粗又長的繩子拴在上麵,另一頭兒係在辦公室門口的一棵矮樹上。時間一到,敲鍾老師就會出門敲鍾,鐺~鐺~鐺~鐺……,每次的鍾聲都是十下,無論上課,下課,還是晴天,陰天,敲鍾的老師總會按時敲鍾。
我喊了一聲報告,辦公室裏傳來一聲“進來”。我走進班主任的辦公室,三位老師都在。我怯怯的走到趙老師身旁。
趙老師轉過身,雙手捧著一個水杯,吹了吹浮在水麵上的茶葉,問道:“你找我什麼事兒啊?”
“嗯,那個,我眼睛有點兒近視,看黑板有點兒看不清楚,我想往前調一調。”我說謊的時候很心虛,根本不敢看趙老師的眼睛。
趙老師喝了一口茶水,歪頭將口中的茶葉沫吐到鋪在地麵的紅磚上,她都沒抬眼看我,依舊低著頭,眼睛注視著杯中的茶葉,問道:“你不是在第三桌嗎,已經很靠前了,你還想換到哪啊?”
“我想跟C海建換一下,他在第二桌,比較靠前。”我說這番話的時候,低頭看著腳下。
趙老師笑了一聲,那笑聲怎麼形容呢?好像是嗤之以鼻……
我不敢抬頭,不敢看趙老師的眼睛。我怕也怕這件事兒辦不成,如果辦不成的話,放學肯定還會被C海建截住,到時候就不是捏肩膀這麼簡單了。
趙老師又喝了口水,一旁的王老師的凳子也吱吱嘎嘎響了,她也轉過身來了,她肯定也在看著我。
我也不敢看王老師的眼睛,她那兩個小眯眯眼,更厲害。當年背九九乘法口訣,她那倆小眼兒隻要對著全班這麼一掃,誰會背誰不會背他門兒清。
我在等著趙老師的回複,辦公室裏靜的可怕,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突然,趙老師說:“你想跟C海建換?還是他想跟你換啊?”
睿智的趙老師果然睿智,竟然一語中的。趙老師既然這麼問了,說明她肯定知道這其中是怎麼回事兒了。那時候,我心中清楚,我根本就不能回答。如果我回答“是C海建想跟我換”,那就算出賣朋友了;可如果我回答“是我想跟C海建換”,這說出來誰都不信,我就算欺騙老師了。
所以我隻能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趙老師一眼也看出了我的難處,她說,“C海建想換的話,你就讓C海建自己來找我吧。”
我大喜,心中早已為趙老師的處理方式拍案叫絕,趙老師一句“你就讓C海建自己來找我”,直接把包袱從我身上卸了下來,再次甩給了C海建,我心中瞬間就輕鬆了,胸口的那口悶氣一下子就吐出來了。
我喜上眉梢,笑著對趙老師說:“好嘞,我明白啦,謝謝趙老師!”
說完,我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走出辦公室的那幾步,我似乎都感受到了風的溫柔。
C海建和W超早就在門口等著我呢,我急忙調整了一下情緒,表情也由喜悅迅速切換到了憂愁。
W超攔住了我,用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胸口,撞得我生疼,下巴頦朝我指了一下,問道:“怎麼樣?趙老師同意了嗎?”
我揉了揉胸口,故作遺憾的搖了搖頭,抬頭看了一眼一旁的班長——C海建,說道:“趙老師讓C海建親自去找她說。”
W超抬手打了一下我的腦袋,罵道:“笨蛋,不是告訴你怎麼說了嗎?你要說是你想換的!”
我又揉了揉腦袋,一臉無辜的說:“我是這麼說的,可能趙老師想征求一下C海建的一間吧,不能我想換到哪就換到哪,肯定得跟另一個人商量一下呀!”我轉頭看了一眼C海建,說道:“你說對不,班長?”
C海建撇著嘴,眼睛看著老師辦公室門口,點了點頭,對我說,“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趙老師!”
說完,他就徑直走進了老師辦公室。
W超像一條忠誠的老狗,站在離辦公室門口不遠的地方等著。
我咋在較遠的地方,蹲著玩兒地上的小石子。
我們時不時都會斜著看上一眼辦公室門口,等待著最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