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吊唁的人零零落落,把大廳襯托得更加清冷而空曠,也讓淑芳淑芬的哭聲顯得孤寂而蒼白。
此時,一幕讓幸福銘記一生的場麵出現了:
殯儀館的大門口,幾十輛神牛車風湧而至,仿佛某個弱小國家的迎賓車隊,簡樸而隆重。這場麵把門衛都驚呆了。門衛見過數不清的豪華的送葬車隊,但還是頭一次目睹如此奇特的吊唁車隊。
吊唁大廳一下子滿了,人們一排排靜默豎立,空氣凝重肅穆。
突然,幸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像銳利的五指,將大廳瞬間的寂靜撕得粉碎。
委屈,欣喜,悲傷,感動,誰能說得清此刻幸福內心複雜的情感,誰能辯得清這哭聲是對過去時代一位師傅的懷念,還是對一位親如父子的長輩的眷戀,是對新朋舊友俠義之舉的感動,還是自我重壓下的宣泄?
遺體告別儀式開始,哀樂奏響。
月英來了,月英溫暖的手與幸福滾熱的手握在一起。
大孫走過來,緊緊握住幸福的手,仿佛一把沾滿油汙的老虎鉗,深深卡進幸福手掌的皮肉。
這一握,蘊藏著多少濃情,包含著多少厚愛啊!幸福渾身被注了一股力量,這是一種神聖的力量,這是一種不可戰勝的力量,這股力量象暖流湧遍全身,這股力量使他站直了。幸福在心裏說:工友們,朋友們,同行們,謝謝了。其實幸福知道,這一切一句謝謝怎能包容得下呢?
淑芳親眼所見自己的丈夫竟有這麼多人的關愛,她為自己的丈夫有這麼高的人格而驕傲和自豪。
十七
幸福下了客車,徑直朝敬老院走去,這時天色已暗了下來。
幸福加快了腳步。
在靠道邊的一棵大樹下,幸福看見有個人,卷曲著身子縮在那,幸福擔心怕是院裏的老人出來走失,便奔著那個人走了過去。
原來是一位老太太,瘦骨如柴,蓬頭垢麵,看上去好象走了很遠的路,已經走不動,很疲勞的樣子,幸福走進一看,不是敬老院裏的老人,便放了心。“大娘,你在這兒幹什麼呢?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省得家裏惦記啊。”
幸福本能地伸出手去拉大娘的手,想把她扶起來。
老婦人身子動了動,一隻手撐地,另一隻手遞給幸福,老太太站起來了,可身體虛弱地晃了一下後,後背又緊緊地靠在樹幹上,說:
“我無兒無女,孤寡一人,靠揀垃圾養活。”
幸福這才低頭看了一下,老太太身邊是有一小堆破紙盒什麼的,還用麻繩捆著。
“你家在哪裏?”
“我沒有家。”
“那你平時住哪呀?”
“得哪住哪。”
“大娘,您還沒吃飯吧?”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幸福說:
“大娘,先去我那吧。”幸福把大娘帶進敬老院,自己替大娘交了入院費用。
這一天,月英的母親出事了。
月英的母親要喝水,當時負責此房間的服務員不在,就自己去倒水,不慎將室內的暖水瓶打碎了,是幸福急速撥打了120,然後把老人背上急救車的。此時月英正在別的房間查房,等她聽見急救車聲跑出來時,急救車已開出了老遠。
暖水瓶的碎片殃及到皮肉裏,再加上燙傷,傷情很嚴重,醫生說,老人身體本來就不好,再加上這一傷,恢複傷前的希望很渺茫,希望家屬配合醫院,精心護理。月英整日留守在媽媽床前,她不放心任何人守護,媽媽為了她沒得過好,她欠媽媽的太多了,還媽媽情的機會不多了,她徹夜難眠,最後作出了一個決定:把敬老院交給幸福管理,自己帶母親回城生活。
幸福沒有推辭。他知道這是月英對他的信任,他也相信自己能行。
十八
幸福的兒子考取了大學。
淑芳哭了。
幸福說:“兒子考上大學,是好事,應該高興,別哭哇,全家好久沒有團聚了,走,我請你們吃館子去,咱們好好慶祝一下。”幸福挺直了腰板說。
飯桌上,淑芳對幸福說:“過些天,把婆婆接到咱家來住吧。
香港的一夜情,淑芳得到的是肉體的享受,精神上卻埋藏下不安和愧疚。淑芳要從新開始,愛護幸福,在意幸福。
晚上,三個人睡得都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