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幸福的春天(6)(1 / 2)

幸福有一種到家的感覺。他夜晚把門看好,白天幫月英把“家”管好。

幸福通過跟隨查房,走訪,對哪位老人有特殊照顧的都一一記下,搓澡,按摩,理發,是困擾行動不便的老人的一大難題。搓澡,按摩他都會,可理發他不會,這難不倒他。幸福每半月回一次家,他就利用雙休日去市裏最好的理發店學習,理發手藝終於學成了。

月英有了幫手,工作好幹了許多。

幸福回到值班室,剛要端起杯子喝水,一個人影閃了過去,是老高頭!幸福來不及多想,放下水杯,一個箭步衝了出去,“喂,大爺,你去哪?”

老高頭隻顧往前走,不搭話。幸福心想:這老頭,脾氣夠倔的。趕緊上前拉住老高頭的胳膊往回拽,高老頭就嚷:

“放開我,放開我,讓我走。”老高頭往後爭著胳膊,用另一隻手拍打著幸福。

幸福親切地把老人勸進了值班室。為了能穩住他的情緒,跟他嘮起了家常。原來,五年前,老伴丟下老頭自己走了,雖說有兒有女,他卻誰家也不去。兒女都各自忙於自己的家庭,沒有時間照顧老爹,幾個兒女就商量:用湊錢的辦法,把老爹送到敬老院,兒女也好放心。

老人告訴幸福說:

他想找個老伴,他想有個家,又怕兒女們不同意,所以心情很煩躁。

老人家抬頭望了望天花板,眼圈紅了。

幸福說:大爺,您先不用急,等聯係上了你的兒女,征得他們同意後再送您走,那樣安全些。您要是寂寞了,就來我這裏聊聊天。

“小夥子,是我眼神不好,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呀?”大爺開口說話了。

“大爺,我是新來的,咱爺們能在13億人口中見麵是緣分呢,緣分。以後您有用得著我的,知一聲。”幸福握大爺手時,象是握到了父親的手。

老高頭脾氣古怪在院裏是出了名的,稍有一點不順,就又跑又鬧。第一次偷跑,是兒子開車送回來的;第二次偷跑是當地派出所送回來的;這次算是第三次偷跑了。

幸福硬是連拉帶拽地把老高頭“哄”回來了。

月英查房發現,老高頭不見了,急得高跟鞋“蹬蹬蹬”往樓梯凳下敲,踉踉嗆嗆象是身後有豺狼在追。

幸福截住了她。

月英看到老高頭安詳地坐在值班室的床上,身子一下子攤在了椅子上。

“今天多虧你了,謝謝。”月英滿眼的感動。

“謝啥,”幸福遞一杯水給月英,“你當這個院長真不容易。”

幸福在院內,越來越受到老人們的寵愛和尊重,找他聊天、搓澡的老人越來越多,幸福把這些老人當自己的親人一樣待,老人們也拿他當兒子待。

家家有老人,人人都會老。幸福覺得自己離這一天也不遠了,想到這兒,不免有些心酸,他有點想家了。

十六

嶽父去世了,因為腦溢血。

送葬那天,來的親戚朋友不是很多。

靈堂莊嚴肅穆,嶽父躺在那,顯得很安詳。

嶽父的遺體被推出時,淑芬撲過去,死死抓住紙棺,哇地一聲哭起來。平日裏一向剛強的她,在這一時刻,緊繃的神經頓時開始爆發,她的哭聲比哀樂還悲傷,她的哭聲不是泣不成聲,而是唱著出來的,她的哭聲就象大提琴被撥動琴弦,粗礪而淒婉,又宛如一條冰涼的蛇,沿著大廳上空縈繞、盤旋。

姐姐淑芳邊哭邊拽妹妹,兩個人跪在地上,擁抱在一起,哭聲一高一低,眼淚鼻涕橫流。

幸福相當平靜地呆立著。他已兩天兩也沒合眼,眼窩深陷,本來挺黑的臉,顯得蒼白憔悴。嶽父沒有兒子,淑芬又離了婚,家裏主事的隻有幸福。幸福的父親去世時,家裏家外都由他弟弟支應,幸福隻要把自己該做的做好就行,但現在不行,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他肩上,他是全家的依靠。實際他是很想安慰一下妻子的,想去抱抱淑芳,伸出的手臂在胸前做個半弧狀又順勢滑了下來。他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厭惡自己,他草根一樣的地位,有限的能力,使嶽父的喪事隻能辦得簡樸,或者說是簡單。他不能給妻子帶來幸福,也不能讓嶽父享受到最後的榮光。幸福望著躺在棺材裏的嶽父,嘴唇微微顫動,好象一頭被趕進冰窖的牛。他想要是自己有一天也會躺在那,兒子無能又無助地守在自己的身邊,自己會不會怨恨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