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滿山蟲子(3)(1 / 2)

林子裏的毛毛蟲暫時進不來了,王椿熠和於大爺趕緊打開藥瓶,往噴罐裏兌藥。來娣也過來幫忙,王椿熠看著知是來娣,麵目卻全不是以前的模樣,泉水樣的大眼睛隻剩下條細縫,臉頰和嘴都紅腫的厲害,幾乎與鼻子齊平。王椿熠看了這臉,不覺得難看也不覺得可怕,心裏卻暖暖的。

來娣過來往噴罐裏加水,人剛蹲下,就覺得胃裏一陣翻騰,幾口嘔出早上吃下的湯水,人也堅持不住,兩手支地,跪了下去。王椿熠趕緊放下手裏的藥瓶,召喚大爺一起把來娣架上後背,急往房子跑,到了房前,卻不進屋子,直奔泉眼,清涼的泉水一把把的洗那滾燙的腫臉。蟲子蟄,油火烤,太陽曬,來娣虛脫樣的躺在他臂彎裏,好一會才緩過來,睜開緊閉的眼睛,臉卻更紅了,掙紮著站起來。

大簸箕早迎了出來,看見椿熠背著來娣,先是一急,後又欣喜。農村孩子打小幹活,體格都健壯結實,椿熠覺得來娣重得不像看起來那麼合理,加上自己病還沒全好,這一路跑下來,整個人都要癱軟了。大簸箕拿手巾本是給來娣備的,此刻卻隻顧擦椿熠臉上成溜的汗水。

安頓完來娣,椿熠轉身上山,四眼在腿邊急蹭。椿熠忽地想起於大爺,忙問大簸箕那烏青是咋回事。大簸箕恨那二五眼的行徑,就一五一十說了個仔細。王椿熠怒火難壓,恨不能現在就抓來二五眼,狠揍一頓。

山坡上,大胡子跟於大爺兩人已經扛罐在噴藥。吱吱聲裏,那些籠罩在噴出的薄霧中的蟲子,立刻被火燒了一般,身子馬上卷曲,從葉子上紛紛掉下,在地上一伸一縮,終於僵直不動。地上落了一層,踩得腳底鞋幫滿是綠色的肉漿。

林子那邊,也安靜了許多。像電影中的回放鏡頭一般,那一股蟲子縮回縮回,又成了個斑斕的毛線球,隻是那球比開始時候小了許多,然後散開,慢慢地爬回樹上,尋找那殘存的葉子去了。

王椿熠讓大胡子趕緊回去,把臉用那泉水泡上一會。大胡子臉腫得厲害,嘴唇高高的外翻著,配上一把烏黑的大胡子,看上去像是別國的人種。

“我這是輕傷不下火線呢。現在蟲子就等死嘍,你倆整吧,我回去找大簸箕玩。”大胡子把噴藥罐摘下來給王椿熠掛上。嘴腫得嗚嚕嗚嚕的,說不清話。雖開著玩笑,腦袋卻覺暈得難受,胃裏也翻騰個不停。

一天忙下來,王椿熠覺得渾身的筋骨都軟得顫抖,支撐不住了一般。傍晚回到房子看大胡子和來娣已無大礙,心下坦然,趕緊啃了兩個饅頭,然後就把自己四仰八叉扔到炕上。

熱呼呼的大炕,舒服得像要把身體融化。剛躺一會,就聽外麵人聲喧鬧,原來是狼牙棒他們從河邊回來了。

於大爺正往桌子上端饅頭,椿熠看見那塊烏青,心火複燃,騰地跳下炕去。

狼牙棒那夥人是短工,幹一天活賺一天的錢。短工的活計都急忙,不到趕農時,雇主是不會找短工的。播種、鋤草、收割,這些都是需要短工的時候,山裏地大,新荒地又不容易管理,短工的夥計幾乎貫穿了一整年。且去之前就要講好,幹什麼活計,多少錢一天,多餘的,一般是不會去幹的。

講好了是上山來撥草,蟲子來了,沒治住,草就暫時不能薅,休息是理所當然。狼牙棒一夥人,在河邊玩得暢快。帶了鍋去,中午就把那弄得的魚,在岸邊燉了,大夥喝得歪斜,就尋了一處鬆軟的沙灘,睡到太陽偏西,又釣了些魚裝了袋子,懶洋洋的回轉。

狼牙棒一直催促大夥趕緊回農場,卻都嚷嚷不回,蟲子哪能那麼快就退!反正也是瞎了一天的活計,錢也賺不到,不如吃玩個痛快。

二五眼耷拉著腦袋走在大夥後麵,中午喝得多了點,又被太陽曬,沙灘烤,腦袋有點暈呼。接近房門的時候,他感覺有點不對勁。大夥的吵嚷聲漸小了下去,到最後誰也不出聲,隻默默開門,進屋。

王椿熠站在門邊,眼光冰冷,刺得二五眼心裏一激靈。剛要搭訕說話,臉上早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二五眼本是屯子中的光棍無賴,平日裏沒吃過這種癟子,心頭火起,想都沒想,衝王椿熠的臉麵就是狠狠一拳。

王椿熠偏頭躲過,身子往前進了一步,就勢緊抓住二五眼的頭發,下死勁往下一帶,二五眼的腦袋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卻正迎接椿熠抬起的膝蓋,一聲悶響,隻覺得眼前一片光影閃爍,天旋地轉。

王椿熠被樹樁子紮過的膝蓋,咯得生疼,放開手,二五眼站立不住,軟軟的蹲了下去,雙手緊捂住臉。

“那麼大歲數的老頭你也打!還打不打了?”王椿熠的話從緊咬的牙縫裏擠出來。哈下腰,又抓起二五眼的頭發,使勁把他的臉拉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