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滿山蟲子(1)(1 / 3)

在炕上躺了三天,王椿熠的燒才退下去,來娣放他旁邊的一瓶野花,也能看出真切的鮮豔了。屋子外的太陽晃得眼睛難受,手搭在額頭向坡上看去,那些草苗不分的地塊,已經不多了。王椿熠喚過四眼兒,心疼的摸它腮邊那道痂,四眼兒哼唧著,舔他的手。

草薅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讓大胡子還去翻那片生荒地吧,拖拉機師傅拔草,耽誤材料呢。王椿熠看一眼門口閑著的機車,繞著轉了一圈,查看它的行走部分,腿軟得要抖。

大胡子很願意拔草。雖說躬腰撅腚的,不比開拖拉機輕鬆,但時間過得卻快。那邊地裏,隻他一個人在,車上晃蕩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一天好象長得沒有盡頭。跟眾人在一起,說些葷素笑話,閑暇時候又能看看大簸箕的屁股,再逗上幾句,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我老婆,咋就沒個這樣的屁股,他常在心裏感歎。

可是今天,他卻想著趕緊離開這裏。靠近林子的地裏,爬來許多蟲子。是毛毛蟲,都一指頭長短,沒有例外,連花紋都一樣,綠色的身子,紅黃黑相間的條紋。從林子爬進地裏,就像是來赴盛宴,著急樣,身子快速的一躬一躬,纖細的毛在陽光下閃得極為歡快。

這些蟲子天剛暖和就有。在林子裏鑽,常被它們從樹枝上垂下的絲拂著。誰也沒注意它們什麼時候長到這麼大,誰也沒注意什麼時候它們就把樹上新抽出的嫩葉都吃光了。這蟲子像是突然發現了一大桌子美味,爭先恐後地向莊稼趕來。

“東家,我是真幹不下去了,還是讓我開拖拉機吧!”大胡子回房前,把一雙手伸給王椿熠看。那手背一片片的扁包,紅的,胳膊上也都是,看起來就心怵。

“怎麼弄的?”王椿熠對山裏的各種情況都知一二,卻沒見過這樣的症狀。抓過大胡子的手,仔細看著。

“毛毛蟲,遍地都是,吃莊稼呢。我這皮膚,打小就對這玩意過敏。”大胡子抽回手,呲牙咧嘴,使勁撓起來,那紅包不堪抓撓,紛紛破裂,冒出透明的漿水。

王椿熠一驚,趕緊往地裏去,腿也忘記了綿軟。毛毛蟲?這山裏哪來的那麼多毛毛蟲!他有些迷惑,也覺得害怕。老天,你究竟會有多少著數來折磨我!他的虛汗冒出來,浸濕了鬢角。

蟲子越來越多了。一片片向地裏湧來,王椿熠站那裏看著,那些蟲子經過他的腳,舍不得拐彎,就那樣直接爬上去,在爬下來,徑直奔向莊稼。

大夥的褲腳都緊緊地紮起,可手伸出去,卻不知道如何拔那雜草,草葉的正麵反麵都是毛絨絨的蟲子,蠕動著,噬咬著。王椿熠覺得自己的腳踝處有什麼東西爬了上來,起初是癢癢的,但很快就被針刺般的感覺代替,那針像是一直紮到心上,整個人都覺得要縮成一團。王椿熠擼起褲腿,見幾隻斑斕的毛蟲正順著腿往上攀爬,不時停下來,在汗毛處咬上一下,急燥饑餓的樣子。

王椿熠抬起腳,使勁跺了又跺,一些綠色的肉漿在他腳下爆裂開。跺出的一片,很快就被新來的蟲子淹沒,倒像是五顏六色的顏料,抹去王椿熠的腳印。

“東家,這活計沒法幹了。一抓一手蟲子,紮得又癢又痛。”二五眼把手放自己嘴邊,使勁吹著。大夥都停下手,站在那裏看著王椿熠,隻有來娣咬牙拔草,手背上已能夠看見起了一些紅包。

“回城弄些殺蟲劑吧,再晚些,怕是莊稼葉子都吃光了。”狼牙棒不單是手臂上亂糟,臉也有了斑點,眼睛紅腫得嚇人。

這毛蟲,毒性不小。王椿熠覺得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癢得鑽心。那些蟲子附在雜草上,轉眼就啃剩根光杆。黃豆苗有絨毛,氣味又怪異,開始蟲子並不感興趣,待吃完雜草,有些就爬到豆秧上,不吃大葉,隻揀剛抽出來的嫩芯,貪婪的吞吃。

病了幾天,身體本就虛弱。王椿熠看著,覺得一陣暈眩,閉上眼睛,努力地穩定住身體,心頭的火氣卻旺盛起來。

“蟲子蟄你們,活該!讓你們烤鬆鴉,燉蛤蟆!”王椿熠歇斯底裏地喊叫著,麵容扭曲。稍傾他慢慢地蹲了下去,雙手扶住腦袋,隻覺得天旋地轉。那鬆鴉,那蛤蟆,自己不也吃了嗎!那些捕捉的方法,不正是自己教給他們的嗎!

王椿熠也不知道,那鳥到底是該寫做鴉或者鴨。黑色的羽毛,像是烏鴉;叫聲卻是嘎嘎的,鴨子一般,嘴也扁平。那鳥隻在遠離城市的林子裏才能見到,平時就吃些蟲蛾,樹間飛來飛去,窩也建在樹枝上,並不落地。也許是與人接觸少,並不很怕人,在樹下望它,它也會側著腦袋看人,好奇卻不驚恐。

春天的林子裏,到處是這種鳥難聽的叫聲,嘎嘎的,吵得人心煩。正是孵出幼鳥的季節,烏黑的影子忙碌穿梭在林間。春天的山裏,除了土豆白菜,沒什麼吃的,蛤蟆已經撈光了,人多,幾頓就把那坑裏的蛤蟆吃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