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21(3 / 3)

楊芹薇正式在股權轉讓書上簽下字的那天也宣告著林墨白的合並案結束,她在會議室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明確表示公司不會和任何公司進行合並,林墨白始終低頭淡然坐著,楊芹薇眯著眼睛在會議桌邊掃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母親楊敏身上。

母親也正看著自己,然而那眼光卻讓楊芹薇覺得陌生,那目光裏充滿著挑釁和不甘,甚至是隱隱的埋怨,她知道母親是為了誰,她在林墨白身邊多年,為了他欺騙父親也欺騙自己,任何被愛情衝昏了頭的女人大抵都是這樣的,被愛人的話所擺布而失去了自己的獨立思考能力。她不怨她母親,隻是她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那年如果不是林墨白幫助她們進了吉家,也許後來就不會發生那麼多讓人無法釋懷的事情。有些感情雖然濃至骨血,可終究產生嫌隙,而她知道,她的母親此時在心裏必定是怨恨自己的,怨自己站在了她的對立麵,更怨自己自始至終沒有幫她。

楊芹薇收回目光,微笑著離開了會議室。來公司這麼多時間,這還是她第一次昂首挺胸的離開,而這驕傲,卻是吉米給的。

“公司的事總算告一段落,你也該鬆口氣了。”莫飛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耳邊。

楊芹薇被嚇了一跳,腳下一踉蹌,將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上打滑,莫飛眼疾手快的抓住她,順勢攬進自己懷裏,皺眉盯著她腳下:“穿這麼高的跟,你也不怕自己的腳變畸形?”

楊芹薇推開他,沒好氣地說:“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高跟鞋的誘惑?”

莫飛緊跟其後,歪頭打量了她片刻,她繃著一張臉,明明剛才應該在裏麵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可她臉上即便麵帶微笑,他也絲毫感覺不到她的高興。

“噯,我說你……”話還未完,前麵的楊芹薇驀然停下,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她母親楊敏站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口,臉色極為難看。

莫飛坐在辦公室門口的沙發上,門虛掩著,裏麵的爭執聲聽得一清二楚,他雙手抱胸,眉梢處全是不耐和心煩,他隻知道楊芹薇在吉家的日子並非常人以為的那樣好過,但他不知道原來就連她的母親都對她如此刻薄。

“吉家出了多少錢買你?讓你整個心都倒向人家?還有吉米那丫頭,她為什麼會把自己的股份給你?我可不信她有那麼好心,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楊敏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字字帶著質問。

“媽,這裏是辦公室,我不想和你談私事,要談我們回家再談。”

“你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吧?楊芹薇啊楊芹薇,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我一手把你養大結果居然養出個白眼狼來,你幫著別人對付你媽,你還有沒有良心?”

楊芹薇冷靜地說道:“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您,也沒想過要對付任何人,我隻是就事論事,如果您執意那麼想我也沒辦法。”

“要不是你林叔叔,我們母女倆能有今天?”

啪——楊芹薇突然狠狠地甩掉手裏的鋼筆,銀光閃閃的筆身在地上被摔成了兩截,連正罵罵咧咧的楊敏都明顯一頓,不自主的重新看向自己的女兒。

楊芹薇逼近了一步,目光漸漸變寒:“不要再跟我說沒有他我們會怎樣,媽,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在我看來,林墨白帶給我們的隻有災難和痛苦,沒有他父親不會死,沒有他我們不可能進入吉家深陷在大家庭的泥沼裏,沒有他公司更不會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沒有他,我的母親依舊還是我最摯愛的母親。對你來說他或許是太陽,但對我來說,他是黑暗。”

“你以為他是真的對你好嗎?他隻是在利用你,你醒醒吧,媽。”

楊敏的瞳孔漸漸變大,突然抬起手,手在半空中劃了個弧度,快打到楊芹薇臉上的時候卻猝然停了下來,接著忽然笑了起來,笑聲透著詭異越發的大聲。

“媽,人在做天在看,不要再和他同流合汙,不會有好結果的。”

楊敏慘笑一聲:“我二十歲那年生下你,被你爸爸拋棄,當時流落在外,身無分文,要不是遇見林墨白,我們娘倆早就已經不在了,他救了我,給了我一條活動,而我這一世 ,也就這麼交代了。”

楊芹薇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般,身體裏的血液一瞬間仿佛停止了流動,身體僵硬的無法做出任何表情和動作,隻能木訥地看著母親慢慢轉身,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視線。這些話,她是第一次聽母親說起,過去那些年,她隻知道母親大概是歡喜林墨白的,卻從沒有想過,林墨白於母親首先是有恩之人。

母親……究竟還有多少事情瞞著自己?

莫飛在門口站了許久,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她身後是迎麵而來的陽光,她低頭,陰影遮住了她的表情,他知道,此時此刻她心裏必定是不好受的。

“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好像做什麼都是錯。”像是知道莫飛在不遠處,她沒有抬頭,呆呆說著。

莫飛歎了口氣,走過去攬住她,把她的臉按在自己懷裏,一手拍著她的肩安撫她:“誰又會保證自己一輩子都做對的事,你母親有她自己的立場,而你也有你的立場,真的沒有關係,我想她……會理解你的。”

“我們總是期望別人來理解自己,可是自己又有沒有去試著理解過別人呢……莫飛,我好累……心好累……”

這半年來楊芹薇過得如何莫飛最是清楚,表麵上強裝鎮定,可畢竟也是內心柔弱的女孩子,再強大的心髒也經不起一次次的磨礪,莫飛有些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發頂:“如果你覺得累了,我帶你走。”

活到現在將近快三十年,她是第一個讓他看到便會覺得心疼的女孩子。

“世界這麼大,但是我們又能走到哪裏去。”楊芹薇靠在他胸前,額頭抵著他的胸膛,眼裏心裏全是母親離開時的表情。

有時候她們母女無法完全的互相理解,大概真的是因為從未想過要去理解。原本以為是相依為命,結果卻變成如今這種局麵。

“莫飛……”

“嗯?”他低下頭去看她。

“日後如果找到確鑿證據,林墨白出事,我母親……”

“我明白。”莫飛重重點頭,“我一定盡我最大努力保你母親。”

“謝謝。”

她總是對他說謝謝,從認識到現在,她一直都在不斷地謝他,可他們之間又何須言謝,在他心裏,早已將她看作自己人。

吉米那天在自己從前常去的餐廳遇見盧喬西,無意中聽到盧喬西講電話,原本準備離開,但無意中聽到溫瞳兩個字,忍不住駐足,想起來,她與溫瞳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自從溫瞳離開了上海,她再也沒有她的音訊,偶爾還會收到她的郵件,告訴她自己一切安好,可吉米沒回回複要求溫瞳聯係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

她的生活裏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這麼一位好友。

就在盧喬西似乎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吉米突然衝到他麵前,焦慮地指了指自己示意讓自己接電話,盧喬西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讓電話那頭的顧臣堯稍等,將電話遞給了吉米。

“顧臣堯?”吉米急急問道。

“嗯,吉米,好久不見,聽說你在香港,過得還好嗎?”顧臣堯極為紳士地和她打招呼。

“你……見過溫瞳嗎?”

顧臣堯沉默了一會兒,才吐了口氣略有些無奈地說:“沒有,吉米,米蘭之後我們就分開了,再也沒有見過。”

吉米的腦袋轟的一聲,手指用力地仿佛要捏碎手機。

“你一點也不擔心溫瞳?”

“吉米,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都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顧臣堯!”吉米忍無可忍地吼道,“溫瞳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她喜歡了你那麼多年,是她活該嗎?就因為喜歡你,才落得流落在外的下場?你有沒有真心關心過溫瞳?那麼久得不到溫瞳的消息,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

顧臣堯不再說話,隻是他平緩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讓吉米知道他還沒有掛電話,當年溫瞳追隨顧臣堯從上海到米蘭,他們的愛情經過年少輕狂,是因為他們如此相愛,才會讓吉米相信這世上仍有真情,然而物是人非,曾經在一起的人如今天各一方,散落在了不知何處的天涯。

“吉米,我會找到她的,你放心。”顧臣堯最後說道,未等吉米回應就掛了電話。

手機裏傳來忙音,吉米呆呆地望了幾秒鍾才想起來要把電話還給盧喬西,她一轉身,發現盧喬西正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她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我臉上有東西?”

“能為別人想的事情為什麼不為自己想想?”盧喬西問。

吉米尷尬地移開視線,把手機塞到他手裏,幾乎是落荒而逃。

幾天後盧喬西告訴她,顧臣堯已經找到溫瞳,他們一起回了上海,吉米這才稍稍舒了口氣,溫瞳對顧臣堯的心意沒有人比吉米更清楚,那些年她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她天天看著溫瞳為顧臣堯笑為他哭,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被那個男人牽絆著,吉米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能那麼喜歡一個人,就連年少時以為的沒有人再比自己更愛盧喬西,在溫瞳麵前都黯然失色。

喜歡一個人能有多喜歡,想念一個人又能有多想念。那是文字失效的瞬間。

爺爺的身體一日日好起來,林墨白也沒有再找過麻煩,公司在楊芹薇的領導下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吉米悄悄訂了回上海的機票,她同姑姑告別的時候姑姑又一次在自己麵前落了淚,印象裏姑姑是極其要強的女人,可自從家裏變故之後她便時常能看到姑姑落淚,從前以為自己已經鐵石心腸,刀槍不入,但一旦看到親人的眼淚,心也會跟著不由自主地難受。

吉米抱了抱吉瀝青,安撫道:“姑姑,我會常常回來渴望您和爺爺的,我不在身邊,爺爺就麻煩您照顧了。”

“你怎麼就不能留在香港呢?難道香港就不能實現你的理想?”

吉米搖搖頭,第一次對她袒露了自己的心聲:“姑姑,香港是一座傷城,我沒法留在一座隻帶給我痛苦回憶的城市裏。”

每一條街道,每一個人,每一間商場大廈,甚至每一個十字路口都充斥著所有過往不堪回首的回憶,這座城市留給她的隻有悲傷,假若留在這裏,她要怎麼再無所顧忌地笑?

吉瀝青看了她許久,終於拍拍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臉:“一路平安,記住,到哪裏都別忘了自己還有家,還有親人。”

盧喬西一路跟在吉米的的士後麵,心想她竟連告別都不留給自己,看著她一個人拖著行李進了機場辦好手續,他遠遠地在她身後找了個位置坐下看她,她的背影從來都給他一種孤獨的感覺,就算他們最相愛的那幾年,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她心底的孤獨。他一直想讓她變成快樂的女子,但或許是他不夠好,才讓她一次次的從自己身邊逃開。

盧喬西低頭自嘲地笑了笑,似乎是時間到了,吉米起身拉了行李走向安檢口,盧喬西的眼睛一刻不離的停留在她身上,過往重重曆曆在目,多想拉住她的手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默默地起身,眼見她走進了安檢口,笑著轉身朝出口走去,送她這一路,隻要她平安就好,其他的,還能奢求什麼呢?

吉米,你大概永遠不會知道,我曾為了和你在一起,用了多大力氣才戰勝心裏的夢魘。而如今,你再也不需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