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17(3 / 3)

“看你的表情,吉米應該沒有在你麵前提過這件事情?”

“那件事調查的怎麼樣了?”盧喬西突然開口,問得卻是另外的事。

“在找證據。”

“嗯。”盧喬西低低應了一聲,朝她點點頭,轉身進了大門。

盧喬西回過神來時吉米已經衝著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他最終禮貌地向老人道別,跟隨吉米出去。吉米今天穿了件雪紡碎花連衣裙,白白的皮膚在日光裏晃,總有種說不出的恍惚,他記憶裏,吉米很少穿裙子,常常是T恤牛仔褲隨意又簡單的搭配,也不像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對裙子情有獨鍾,她總有種她自己獨特的味道。

路過一家茶餐廳的時候吉米突然回頭盯著他說:“我餓了。”

他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隻是呆呆看著他,直到她又重複了第二遍,他才舒展笑容:“進去吃點東西。”

她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筆直地坐著安靜地看菜單。昨天在公司的事盧喬西也是聽莫飛說起的,那時莫飛恰好在會議室門外,目睹了那一場麵。從他的描述裏盧喬西都能感受到那時吉米又多尷尬多彷徨,她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女孩子,在眾人麵前被如此駁麵,當時該有多難過。可是她的眉眼卻像是笑著的,仿佛隻是經曆了人生中再平常不過的拒絕。莫飛對他說:“你不知道她當時笑得多從容。”

盧喬西當然知道,她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笑容每一分發自情緒的微笑或哭泣,他都清清楚楚印刻在腦海裏,可是即便隻是想象著她當時的模樣,都讓他的心隱隱感到疼痛。

笑得從容,是因為隻有自己才能給自己台階下。在過去多少次想通的遭遇裏,唯有自己留給自己尊嚴和驕傲。

“你慢些吃,又沒人跟你搶。”看她慌不擇食地狼吞虎咽,盧喬西忍不住開口。

依稀仿佛回到了年少光陰,她總纏著他吃各種美食,她明明瘦得看不出一點肉,卻偏偏很能吃,他常常嘲笑她的胃是個無底洞,她則自嘲說能吃是福。

那些美好仿如曆曆在目,現實卻殘破不堪。被遺失的記憶如同上了鎖的鐵門,而他們隻能在各自的門欄裏透過縫隙回顧往日的飛揚。那些青春,終究不再。

這天楊芹薇照例是最晚一個離開公司的,臨出辦公室前總覺得像是少了些什麼似的,心裏萬分不自在,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圈辦公室才發現,那個好像缺了一角的口子似乎是莫飛。之前莫飛幾乎每天都會來公司等她下班,即使偶爾有事來不了也不會打電話告訴她,她每每總對他冷語相待,告訴他不用特意通知她,今天沒見到莫飛也沒接到他的電話,心裏反倒有那麼一些不自在。

楊芹薇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扶了扶額頭離開。

地下車庫安靜地隻能聽到自己腳下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的蹬蹬聲音,她進了車子,才想發動,忽然一輛銀灰色轎車從麵前快速掠過,她認得那輛車,是林墨白的,不知出於什麼心思,她隻不過愣了幾秒便果斷地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盤山路並不好走,尤其是在夜裏,路道狹窄,轉彎處時不時需要注意迎麵而來的車輛,楊芹薇其實並不十分習慣開夜路,對麵的燈光反射過來的時候眼睛會出奇的難受,所以這一路她不僅需要忍受刺眼的燈光還需要注意不跟丟林墨白。車子漸漸駛入另一條道,一旁往來的車輛越來越少,她莫名感到焦躁。好在沒過多久,林墨白的車子終於在一家燈火通明的酒店門口停下,令她沒想到的是,一同下車的居然還有自己的母親楊敏。

摸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她皺著眉看那兩個人挽著手進了酒店。

從很早的時候陽光芹薇就觀察到母親對林墨白的不一般,最初還是在父親出事前一段時間,林墨白常常會去看望母親,母親當時看他的眼神隱隱讓她覺得不對勁,後來父親去世,那兩個人更是交情突然莫名其妙大增,直到有一天林墨白突然提出,要幫助母親入住吉家。

在楊芹薇的印象裏,母親楊敏並不能算是一個十分能算計的人,她頂多有些小貪心,要論計謀,哪裏是林墨白的對手,林墨白對母親處處透著紳士,這大概也是母親被吸引的原因之一。

所以楊芹薇更加討厭林墨白,明明父親對母親那麼好,母親卻仍被另一個人吸引,愛情這個東西哪有什麼一生一世。

她跟著那兩個人悄悄進了酒店,電梯停在四樓的旋轉自助餐廳,此時已經夜深,餐廳裏並沒有多少用餐的人,楊芹薇隱匿在安全通道門口遠遠看他們走向角落的地方。

楊敏一見到吳華立刻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吳華舉著酒杯,透過酒杯透明的玻璃向他們示意。

林墨白依舊如往日的沉穩,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眼前這個人。當初醫院值守接收吉立為的醫生,後來突然攜帶家屬無故失蹤,他以為再也不會在香港見到這個人,卻沒想到今天又在這裏見麵,並且還是會對方主動邀約。

“沒想到吳醫生這麼念舊,是舍不得香港?”

吳華搖頭,像個無賴似的笑著:“林副總是聰明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有人在調查我,我現在這處境,如果出了事,恐怕你們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話裏的威脅異常分明,林墨白靠在椅背上,從容等待他的下文。

“林副總也知道,自從那件事後我老婆孩子都離開我了,這兩年我一個人過得渾渾噩噩,手上的錢也花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件事,我現在還是個堂堂正正的醫生,也不會現在活得完全沒個人樣。”

“當初可是你主動答應那件事的。”楊敏終於聽不下去了,插口說道。

雖然在外人看來吳華醫生這個職業顯得前途無量,但此人卻好賭成癮,早在那件事之前家裏已經欠下了巨款,當時根本已經到了在醫院混不下去要跑路的時候,陰錯陽差地遇上了吉立為出車禍那件事,一時心念之差,成了林墨白的同謀,而條件便是需要幫他還清所有的欠款並且給他一大筆錢遠走高飛。

林墨白一向認為能用錢打發的人日後也同樣會為了錢和自己翻臉,但當時迫於緊急隻得答應他的條件,果然不出兩年,這人又找上門來。

一個賭鬼,你能指望他戒賭踏踏實實過日子?

“現在再翻當初的舊賬有意思嗎?楊女士……哦不,現在應該叫吉太太,您現在都入住吉家了,出手也不能再像之前那麼摳門了吧?”

楊敏臉色一變,要不是有林墨白攔著自己,她恐怕已經一杯水澆到吳華頭上。她平生最恨的就是不講信用隻知道耍無賴的流氓。

“你要多少?”林墨白一手按著楊敏的手背,看著吳華問。

“那就看林副總能給多少賭住我這張嘴了。”

“好,但是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給我一點時間,你先安心住在這裏,等我準備好給你電話。”

吳華擺了擺手,用毫無商量餘地的口氣說:“我給沒那麼多時間跟你耗,三天,我隻給你三天時間,一分鍾不多一分鍾不少。”

林墨白的眉眼擰成一個川字,許久後才緩緩舒展開來:“好,就三天。”

吳華舉起酒杯衝他們點點頭,一飲而盡,而後拍著肚子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

氣氛再次陷入僵硬,楊敏終於按捺不住瀕臨爆發的情緒,問向林墨白:“你準備這一輩子給他多少錢?他這種人給多少都不會滿足的,有錢就賭,輸光了再來威脅我們,我們哪有那麼多錢填他的肚子?你要一輩子做他的人肉提款機?”

林墨白拍著她的手示意她冷靜,語氣平緩地說道:“我會想辦法擺脫他,別擔心。”

“簡直是無賴、流氓。”楊敏恨恨道。

林墨白笑起來:“好了好了,交給我,你不用擔心,嗯?”

那一頭吳華酒足飯飽經過楊芹薇身邊,楊芹薇側過身,等他走後才跟了上去。雖然躲得遠聽不到他們之間的談話,但從母親激動的動作和情緒來看,談話顯然並不愉快,她遠遠地看到那人挑釁的笑容就覺得事態並不一般。

大概是因為談判異常成功,讓吳華高興地有些過了頭,一路哼著小曲走回客房,然而他忽然停下腳步,微微皺起眉頭,總覺得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著自己,猝然回頭,身後的走廊空空如也,他疑神疑鬼地往回走,腳步漸漸輕起來。

轉角處隻有一扇門,楊芹薇死死貼在門麵上,幾乎屏住了呼吸,眼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地毯上倒映出來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她緊張得渾身是汗,一瞬間在腦子裏想了無數種自己被發現後的可能性。手心怎麼都握不起拳頭,心髒跳得幾乎要破胸而出,就在這時,身後的門忽然開了,一隻手從背後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進了門內,關門,上鎖,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

門無聲無息關上的一刹那,吳華正好走到門口,他奇怪地看了眼無人的走道,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難道剛才是自己多心了?明明覺得有人跟著自己。聳了聳肩,他再次哼著小曲回房。

黑暗裏那隻手還在楊芹薇嘴上,她緊張地手足無措,她緊緊貼著門,而那人緊緊貼著她,兩人身體之間毫無縫隙,那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立時席卷她的意識。

從貓眼看吳華已經離開,莫飛才鬆開手開了燈,這是一件雜物房,堆滿了酒店打掃人員用的全部工具,白花花的床單有一瞬間刺了楊芹薇的臉。

她呆呆盯著莫飛,在對方眼裏捕捉到了神情慌張的自己,他們還貼在一起,她的思緒漸漸平複下來。

“你怎麼會來這裏?”莫飛擰著眉問她,卻不是一貫的好聲好語。

楊芹薇原本就被剛才的處境嚇得不輕,如今一聽莫飛的語氣,心裏更是不舒服,沒好氣地回他:“你能在這裏我就不能在這裏?”

“你不知道這裏危險?什麼叫是非之地你懂嗎?如果剛才不是我恰好在這裏,你預備怎麼脫身?可別告訴我你準備跟個糙漢子搏鬥。”

楊芹薇被問得啞口無言,方才她太緊張,根本無法思考這個問題,她承認有時候自己過於魯莽,就像莫飛說的,如果沒有莫飛,她今天恐怕凶多吉少。思及此,她輕歎一口氣,耷拉下腦袋不再開口,先前的氣勢被莫飛的問話問得一落千丈。

莫飛實在有些生氣,他跟著吳華來到這裏,好不容易才有了進展,卻居然碰到了楊芹薇,她還膽大到跟蹤吳華,他看了都替她捏一把冷汗,若不是她剛巧躲在了這裏,他連想救她都不是一件易事。

兩人一前一後開車離開,楊芹薇在前麵,莫飛跟在後麵,他看著前麵楊芹薇的車子,腦子裏異常混亂,當她有危險,他心髒就抑製不住的發抖,連平日裏最為自豪的冷靜都蕩然無存,難道那個女人不知不覺已經進了自己心裏?

夜路漫漫,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如此坦蕩蕩。

吉米在家門口見到莫飛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等到他跟自己打招呼她才想起來似乎很多年前在盧喬西身邊見過這個人。他送楊芹薇進屋,楊芹薇的表情無不尷尬,那種想讓他回去又不好開口的樣子逗樂了莫飛,等出來的時候發現吉米仍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

夜色裏兩個人之間幾步的距離,吉米歪著頭看他,皺著眉。

莫飛走近她,衝她打招呼:“你好像一點也沒變。”

他從前對吉米的印象便是清冷,這個女孩子對任何人都一副冷冷淡淡愛答不理的樣子,偏偏唯獨在盧喬西身邊乖順得像隻小貓,那會兒她天天纏著盧喬西,兩人放學一起吃飯一起回家,有時候還會一起做功課,外人看來簡直形影不離。

那時候清冷的吉米,似乎和如今他看到的吉米無異。

“你們在一起?”吉米開口卻是問他是不是和楊芹薇在一起。

莫飛聳了聳肩,搖頭否認:“暫時沒有。”

“那就是有想法?”

“原來你有打探別人隱私的喜好?”

吉米不說話了,轉移視線看向別處,兩人一度僵住,饒是莫飛再會聊天,遇到吉米也隻能哀歎不如,最後他隻得尷尬地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對她說:“那我走了,再見。”

“其實也挺好的。”

等莫飛走出了幾步,吉米的話才幽幽傳來,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她:“什麼?”

吉米看著他一字一句說:“你們在一起,挺好。”

莫飛有一瞬間覺得無法回神,在他的了解裏,吉米和楊芹薇的關係應該是極差的,就算沒到撕破臉的地步,至少也不會友好,這兩人的關係實在太敏感,如果交好,那才不一般,所以他一直覺得像吉米這樣愛憎分明的人對楊芹薇必定一心怨恨,畢竟當年如果不是楊芹薇母女搶走了他父親的愛,她和她母親至少會比現在幸福一些。

可此刻親耳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突然便對這個冷清的女孩子改觀了。她並沒有他以為的那種怨恨,她淡定地看著夜色,冷漠的陳述這句話,卻讓莫飛心裏覺得無比溫暖。

分不清是替自己還是替楊芹薇,總之吉米在他心裏的形象一下子變得不一樣了。

他點點頭向她道謝,她像是沒看見,直接起身進了門。

這世界不是所有事情都是絕對,也不是非黑即白,隻要你想,你會看到這世界的五彩斑斕,就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