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唯願情深似海
吉米沒有告訴任何人,隻同爺爺告了別便一個人登上了回上海的航班,走之前甚至沒來得及見一見盧喬西。在香港的這些日子盧喬西比她想象的更忙,他偶爾抽空陪她也總是擰著眉,也許他自己並沒有發現,但那些憂思看在她眼裏隱隱覺得刺眼。
所以當盧喬西氣急敗壞地打電話過來質問她為什麼一個人偷偷回去的時候他隻是漫不經心地回他一句:“你忙你的,不用顧慮我。”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話一頓,氣氛頓時陷入僵硬,隨即盧喬西幹淨利索地掛了電話。吉米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有些發緊,電話還在耳邊,挑了挑眉,想起來自從再遇,盧喬西從沒有主動掛過自己的電話,她這又是什麼時候不知不覺的得罪了他?
“吉米,明晚有個應酬,你跟我一起走一趟。”下班前葉彌交代了第二天最重要的工作內容——應酬。
對方是目前娛樂圈最當紅的影視演員,為了請她來做代言人,整個公司可算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談得差不多隻等敲定合同了,其經紀人又忽然要求加價,這無疑讓策劃部的同事無比頭痛。早前葉彌曾做過這個明星的專屬造型師,和她算是有些交情,策劃部經理這才不得不請求葉彌幫忙。
“聽說她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吉米邊看葉彌給自己的資料邊隨口說道。
“其實人不錯,就是公主病,情緒化,不過人紅了,難免擺架子,總之明天不容有失,這可是雷諾欽點的代言人。”
吉米看到藝人姓名那一行,赫然寫著秦拉兩個字,她長期在國外,再加上對娛樂圈並沒有過多了解,以至當前大紅的明星連名字都沒聽說過幾個,但這個秦拉她卻是認識的,早些年某次她回香港,心煩意亂無處發泄,隨便找了家影院一頭鑽了進去,她一直都不記得當時那部影片的內容是什麼,隻記得大屏幕上女主哭得歇斯底裏的時候自己竟然毫無顧忌地跟著一起大哭起來。她在黑暗裏掐著自己的大腿,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散場的時候她在偌大的宣傳板上看到了女演員的名字——秦拉,從此便記了下來。
她認得一個女演員,竟然是因為曾經她的哭打動她,讓她終於找到可以宣泄的出口。盡管對任何人而言,那不過隻是演戲。
吉米依照葉彌叮囑自己的時間早一步到達約定的餐廳,二樓的包廂處處透著精致,不管是裝飾還是餐具物品,都看得出獨特又顯檔次。她又等了一會兒,才等到有人陸續進來,葉彌和秦拉並肩而進,身後跟著秦拉的經紀人,是個中年婦女,拉著一張臉,吉米一看就覺得那不是一個自己可以應付的人。
“我們可是有好多年沒見了,怎麼今天突然這麼殷勤請我吃飯?”秦拉率先入座,為自己點了一根煙,她手裏夾著一支煙吐煙圈的樣子,讓吉米隻能用風情萬種來形容。
“你可是大忙人,想請你吃飯的人從這裏都可以排到東方明珠,哪輪得到我?不過我還得感謝你大明星今天肯賞我這個臉,以後一起合作見麵的機會可不會少。”
“合作?”秦拉臉上頓時多出一絲狐疑,“我們的合同還沒簽吧?”
這話她是問坐在身邊的經紀人的,葉彌臉色微微一變,卻不動聲色。
“有幾個代言正在挑,因為有很多家不管是影響力還是酬勞方麵都十分不錯,所以暫時還沒決定要接下哪些代言。”
“葉彌做過我很多年的造型師,她你也是認識的,我們有些交情,她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所以Ama公司仍在我的候選合作名單裏。”換言之如果不是因為葉彌和秦拉有交情,恐怕Ama一早便被拒絕了。
看這兩人唱雙簧似的一唱一和,吉米微微張著嘴,對目前的局勢完全看不清。以秦拉剛才說話的語氣,大概是真沒把葉彌當成多親近的朋友,她們之間的對話無非就是在告訴葉彌報酬給得太低了。
吉米從始至終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望著身邊這三個人,生意場上的事情她不懂,但隻單單看著秦拉便覺得可笑,一個人到底能有幾麵的自己,這個人與她詮釋的那些角色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高傲,不可一世,與公眾麵前與人為善的形象截然相反。
秦拉似乎終於注意到了這個包廂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目光突然轉向吉米,紅唇微啟,聲音卻比這包廂裏的冷氣更冷:“那位小妹妹,沒人教過你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別人是一件很沒禮貌的事情?”
吉米一驚,隨即轉過頭去。
“做錯了事連對不起都不會說,葉彌,難道你們公司的職員素養都是如此?”
吉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成了秦拉的眼中釘,她深吸一口氣,不想讓葉彌為難,對秦拉道歉:“對不起。”
秦拉不屑地冷哼:“一點也沒誠意。”
氣氛再次尷尬,葉彌連忙打圓場道:“孩子小還不懂事,回去我多教教她。”
“誰不是這麼走來的。”秦拉淡淡說著,右手腕忽然一動打翻了手邊的紅酒杯,紅酒撒滿了她鋪在腿上的純白色小外套,像暈染開了一朵美麗的花朵。
身邊的經紀人忽然尖叫一聲:“這可是明天一早出席活動要穿的服裝。”
秦拉睨了她一眼:“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洗洗就好了。”
“這可是上等品,這個點洗衣店都關門了,送哪兒去?”
秦拉笑嗬嗬地一彈煙灰,看向吉米:“你拿去幫我洗,明天一早送到活動現場。”
這發號施令的口氣任誰聽了心裏都不舒服,何況是從來沒被人這麼使喚過的吉米,她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疑惑地看向葉彌。
“想和我合作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不等吉米反駁,葉彌已經率先開口替她做了決定:“好,明天一早衣服一定會準時出現在你的活動現場。秦小姐,現在我們可以談合作細節了吧?”
整個飯局沉悶的讓吉米幾乎透不過氣,秦拉對自己莫名的敵意異常明顯,她壓根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大小姐,對方投來的目光裏清清楚楚寫著不喜歡三個字,好在她從來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整個過程對秦拉視若無睹,一餐飯下來,從前僅存的對這個人的好感也蕩然無存。
回去的路上吉米問葉彌:“明明是她自己打翻的酒杯,為什麼要我們替她洗衣服?我們又不是她的傭人。”
“你還年輕,不懂這其中的人情世故,總之身在這個圈子,有時候吃點小虧反而是福,人要懂得隱忍。”
“可這隱忍隻會換來對方的得寸進尺。”
葉彌笑著搖了搖頭:“沒有人能永遠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另一頭秦拉被經紀人送進公寓,臨走前突然問:“你似乎很不喜歡那個女孩兒?”
秦拉一挑眉,隨口說:“不喜歡那種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隻有她是最幹淨的。”
經紀人笑起來:“人家小姑娘估計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這麼不招人喜歡了。”
秦拉躺在沙發,嘴角還凝著笑,不再說話,等到關門聲響起,整個公寓裏又突然安靜地仿佛能將自己吞噬一般。
有的時候害怕自己一個人並不是孤獨,而是害怕那種全世界隻剩自己一個人的感覺,蒼茫無助,又無能為力。
盧喬西下飛機的時候將近十點,放心不下吉米,想著就去公寓樓下看一眼也好,等看到吉米的房間仍亮著燈,沒能忍住上去敲開了門。
吉米穿著白色長裙,手上還有泡沫,見到他麵無表情,轉身又進了衛生間。盧喬西尾隨其後,靠在門框上看她認真洗衣服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你要把衣服還原成原始樣子嗎?”
吉米不理他,手上力道加大,天知道她已經搓了兩個小時了,可上麵的紅酒漬怎麼都清不掉,磨得她已經耐心盡失。看她自暴自棄似的大力揉搓,盧喬西終於看不下去了,撇了撇嘴說:“一看你就是上課沒有認真聽講。”
這跟她上課有沒有認真聽講有什麼關係?
“你手裏這件衣服是意大利DV品牌高級定製,麵料都是頂級配置,這種麵料遇水則化,洗不掉的,尤其是紅酒。”
吉米呆住,盯著自己被搓紅了的手掌頓時欲哭無淚,秦拉是在故意整她嗎?
“別洗了,趕緊睡覺休息,你明天不還上班嗎?”盧喬西把她拉起來,又被她輕輕掙脫。
“洗不掉怎麼辦呀?總能有辦法洗掉的吧?”
盧喬西無奈地搖頭,拍拍她的額頭說:“你要是喜歡,我找人明天帶一件回來,這麵料,真洗不掉。”
吉米這下是想哭的心都有了,這麼看來秦拉明顯就是故意找自己茬的,她一定知道這衣服沾上紅酒就洗不掉了。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兒了?這衣服不是你的?”盧喬西一眼就看出了吉米的慌亂和不鎮定,眉頭猝然一緊,指向盆裏的衣服,“誰的?”
“一明星的,我們公司最新的代言人,今天陪葉彌去應酬,她不小心打翻了紅酒杯。”
“那衣服為什麼會到你手裏?全上海的洗衣店都關門大吉了?”盧喬西壓製住自己的情緒,可臉上已經完全沒了剛才的笑意。
他的吉米何時被人這麼指示過?洗衣服?他都舍不得她受一點委屈,別人倒好,他當寶貝的人,卻被人當傭人使?
吉米低著頭不說話,想著該怎麼解釋,和盧喬西重逢後的這幾年,從最開始的厭惡原離到後來的不自覺地靠近,到如今漸漸又把他變成了習慣,這其中的每一步變化都來得讓她猝不及防,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改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可又實實在在地改變了什麼。
也許這就是好所謂的成長,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悄然長大了。
盧喬西的心裏像燃燒著一團小火苗,最終還是被自己狠狠壓製了下去。他把吉米拖進房間叮囑她好好休息,吉米仍憂心衣服的事情,如果明天一早不能及時把衣服送到秦拉手裏,公司合作代言的事情會不會搞砸?
“衣服交給我。”
吉米不確定地看他。
盧喬西不耐的把她按進被窩裏:“你說你好歹也是個設計師,怎麼這麼不知道變通?行了,我會處理好,你安心休息,明天一早起來保證讓你滿意。”
看著盧喬西的眼睛,吉米忽然就不那麼緊張了,那種安心如同暖流回趟過身體每一個角落,每一根血管,這世上有一種人,隻要有他在,天崩地裂都會讓人覺得安心。對吉米而言,盧喬西就是這樣的人。
想是掛念著秦拉的衣服,這一晚吉米睡得並不安穩,天還沒亮就醒了過來,她從門縫裏看到客廳亮著的燈光,心裏一緊,躡手躡腳地出去。
落地窗外漸漸透亮的天色,襯著客廳橘黃的燈光,將盧喬西映襯出一幅絕美的畫。他靠在沙發上閉著眼,身邊是昨晚被吉米洗得皺巴巴如今卻完好的衣服。潔白的小外套上被鑲上一朵火紅而妖豔的玫瑰,栩栩如生,那一針一線,都是盧喬西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親手縫製上去的。
吉米鼻子酸酸的,小心地在他腳邊的地毯上坐下,仰頭注視他。他的眉梢微皺著,嘴唇緊抿,眉毛,眼睛,鼻子,所有的一切都熟悉的像是她身體裏的一部分,他們曾經親密的像是刻在彼此身體裏的人。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盧喬西突然睜開眼睛,望進眼裏的是她的笑容。
“辛苦你了。”
盧喬西挑了挑眉:“這都不是事兒。”
“你去房裏睡一會兒,我把衣服給人送去。”
“我跟你一起去。”盧喬西說著就把吉米從地上拽起來,她比他記憶裏更瘦了。
“你去幹什麼?”
“你那麼傻,萬一她又對這件衣服刁難,我好幫你想對策。”
吉米明知這不妥,但一想到秦拉看自己的眼神,最後還是妥協讓盧喬西和自己同行。
秦拉這次的活動是一個剪彩活動,吉米趕到的時候門外已經圍滿了記者,盧喬西護著吉米從邊上進去,沒想到竟然有眼尖的人認出了盧喬西,上來便是圍堵,閃光燈刺得吉米眼睛生疼,盧喬西立刻用手護住吉米的眼睛,冷臉對最前麵的記者說:“STOP。”
聲音不大,卻很威嚴,不知是迫於盧喬西的壓迫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幾個記者竟然都停止了拍照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