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17(2 / 3)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什麼福分的小孩,不被待見也不被祝福,如果連親生父親都能做到對自己漠然,那麼還有理由去期待旁人對自己善意?

一切都隻是自己期待而不可得的幻影。

吉米轉了轉頭,突然看到一輛車在隔壁門口停下來,接著看到楊敏從車裏下來,麵帶笑意,簡直像個戀愛中的女人。她不禁眯了眯眼,坐直著身體,車子從自家門口開過的時候她才看清開車的人,車窗是開著的,所以她將林墨白看得一清二楚。

楊敏尚在笑著,一進門便看到吉米,笑容頓時變得僵硬,停了一下,尷尬地說:“吉米回來你了啊?怎麼不提前說一聲,阿姨好回來做飯給你吃。”

吉米看著她,毫不畏懼得看進她閃躲的眼裏,聽了她的話笑了一聲,狀似隨意地說:“家裏有保姆呢,不勞費心。”

楊敏臉色一僵,幹笑了幾聲便進了門。每次看到吉米都讓她覺得陰森,那孩子年紀不大性格卻古怪,尤其是看著她的那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看透似的,這也是她厭惡吉米的原因之一,一個孩子卻那麼不討喜。

不知什麼時候從側麵花園出來的楊芹薇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抿了抿嘴,終究沉默地按原路返回。

這不是吉米第一次來公司,氣派的高層商務樓和辦公室,總讓她覺得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她跟在吉瀝青身後一路走向會議室,路過總經理辦公室的時候腳步不禁一頓,目光漸漸變得晦澀。有些記憶像腐爛的屍蟲,在腦海生了根發了芽,啃食著你每一寸心髒。

那年母親病重,彌留之際也不過是想見父親一麵,吉米跑到公司好不容易見到了許久沒見的吉立為,告訴她母親病情並且希望他能去醫院陪伴母親,然而回答她的隻有冷冰冰的三個字“我很忙”和一張沒有填數字的支票。

他總是用錢打發吉米每一次的懇求,在他眼裏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那時不管吉米如何央求,這個是她母親的丈夫自己父親的男人始終無動於衷,他巋然坐在寬大的老板椅上,神色漠然地看著她,那一刻她終於體會到了母親長久以來的心如死灰,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也是在這個辦公室裏,她在心裏默默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和自己再也沒有關係了。

年輕的時候父親也是愛過母親的,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於是不顧家人反對也要遠嫁香港,最終落得如此局麵,愛情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沒有理由也沒有借口。

在吉瀝青推開會議室的大門之後,原本沸騰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麵麵相覷,見到吉米更是一臉不屑,楊芹薇坐在會議桌前麵側邊第一個位置,她如今是老爺子欽點的總經理助理,距離總經理這個位置也不過一步之遙,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爺子的想法,隻不過沒有人刻意捅破這層關係,楊芹薇始終是外人,對他們實在算不上太大的威脅,要說威脅,吉米必然比楊芹薇大得多,即使吉米對繼承家業沒有任何興趣,但單單一個吉姓,就已經像一顆無形的定時炸彈放在公司,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吉米和楊芹薇目光相對,隻那麼一秒,兩個人都默契十足的移開視線,她們麵對彼此的態度都是一樣的,誰都不喜歡對方。

吉瀝青清了清嗓子,開口說話:“我聽說今天是推選新的總經理上位?”

吉米驚訝地看向吉瀝青,在來之前她完全沒聽吉瀝青說起過這件事,吉瀝青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去問,但她萬萬沒想到吉瀝青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那麼急著讓她回來,大概吉瀝青是早就知道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可是推選新的總經理,為什麼爺爺沒有出席?

“吉家就吉米這麼一個孩子,還有選舉的必要?”吉瀝青環視在座人員一圈,徐徐說道。

楊芹薇聞言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可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在吉家,除了老爺子,其他人不過分針對她已經是萬幸。

“這是公司董事會一致做出的決定,雖然公司一直是家族企業經營模式,但我們認為這種經營模式是時候打破了,有能力者上位才能更好地帶領公司走好未來每一步路。”有人出聲說道。

有第一人自然會有第二人。

“據我所知,吉米是學習設計的,且常年不在香港,讓一個完全不懂得經營的人來管理公司,吉小姐真的覺得可行?”那人看向吉瀝青,言辭之間的諷刺展露無遺。

吉瀝青挑眉回應:“你們這裏的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會做現在的每一件事?哪件事不是需要學起來的?你們肚子裏那些小九九我可心知肚明,再怎麼樣老爺子手裏還是握有過半股權的,你們認為老爺子會把股份讓給你們還是自己的親孫女?”

這是最致命的,之前由吉立為持有的股份在其過世後自然落到了老爺子手裏,老爺子至今沒有交出股權,雖然很多人都虎視眈眈,但礙於老爺子的威嚴,竟沒有一個人敢打那些股份的主意。

“林副總這麼多年對公司的貢獻大家都看在眼裏,如果讓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上位不僅是對公司更是對為公司做出過貢獻的員工莫大的傷害。”

吉米這才發現從剛才開始林墨白就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他坐在楊芹薇的對麵,楊敏則坐在他身旁,這坐法倒是頗值得玩味。她掃了一眼林墨白,林墨白嘴角勾著笑,像個局外人似的坐著。

“身為長輩,扶持作為小輩的繼承人,難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對吉瀝青來說,吉米身上留著吉家人的血,這已經足夠她應付這些人,畢竟血緣這種東西是割舍不掉也是無法被替代的。

那人還想再說什麼,這時林墨白忽然揮了揮手,那些人一看林墨白的動作立刻噤聲,顯然這些人都是聽命於林墨白的,不用猜都能看得出來林墨白在公司的地位。

林墨白對吉瀝青說:“老爺子應該很快就到了,這件事並不由我們說了算,當然也不由你說了算,老爺子還是掌權人,他指定誰便是誰,如果吉米最後坐上了總經理的位置,我們當然會全力協助,現在不如大家都省些口舌。”

話音剛落,老爺子便走進了會議室。

吉米過去作勢要攙扶,被老爺子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拄著拐杖,看上去極為精神,吉米尷尬地立在那裏看老爺子兀自在會議桌正中間的位置坐下。

心裏不禁苦笑一下,沒有驚訝,反倒是釋然。

會議室裏的氣氛空前壓抑,有人在底下竊竊私語,老爺子不過看了一眼,立刻噤聲。吉米被這種氣氛壓得有些難受,轉過頭狠狠呼吸了一口氣。

“我今天來是為了宣布一件事情。”老爺子邊說話邊掃了一眼在場的人,“從立為過世後公司總經理職位一直空缺,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公司也是一樣,有哪些人蠢蠢欲動我一概知道,我裝作看不見是想給機會,如果有人對我今天的決議不滿意,可以提交辭呈,所謂新陳代謝,公司也是時候換一批新人了,你們覺得呢?”

這一番話自然是說給那些心存異心的人聽的,老爺子一發話,哪裏還有人敢說個不字。

“芹薇在公司也快半年了,她雖然還年輕,但是著名學院的工商管理出身,又是我吉家名正言順的孫女,由她出任總經理一職,我想大家應該沒有異議吧?”

這話一出口,不僅是楊芹薇和在場的人被驚住了,就連吉瀝青也驚訝地看向父親,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打算將公司交給一個外人,全場陷入空前的低氣壓之中,唯獨吉米一臉淡定,表情與剛才無異,似乎這件事和自己沒有關係一般。

事實上這件事的確和吉米沒有關係,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爺爺壓根不會選她來管理公司。爺爺從小就說她自由散漫,無論是上中學那會兒還是後來選擇出國留學學設計,總之她做什麼都會讓爺爺覺得不滿,久而久之她也默認了自己不受爺爺喜歡這件事情,就連討好都覺得是多餘,所以他會喜歡楊芹薇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少楊芹薇比她更聽話,更能討爺爺的喜歡。

“爸,您老糊塗了吧?楊芹薇她一個外人……吉米才是您親孫女。”吉瀝青低聲道。

老爺子睨了她一眼,看向吉米,語氣是濃濃的不滿:“你看她有管理公司的樣子?學什麼設計,完全的不務正業,在外麵野慣了的人你指望她收心?”

一席話毫不給吉米留顏麵,別人雖然都知道這爺孫兩的關係並不融洽,但怎麼也沒想到關係竟會差到如此。

吉米雙手炒著牛仔褲兜裏,一臉置身事外的漠然,她心安理得地盯著老爺子,似乎一點也不受剛才老爺子那番話的影響。的確,她不用想都能知道自己絕不是老爺子心裏的接班人,隻是親耳從老爺子嘴裏聽到那些話仍然覺得有些難過,原來這麼多年自己在爺爺心裏是那樣一個人。

“但她畢竟是您親孫女。”

老爺子一擺手製止了吉瀝青說下去:“不用再說了,她不是一直不想回來嗎?我成全她而已。”

吉米對老爺子鞠了個躬,說了一聲:“謝謝爺爺,我出去等你們。”

說完轉身離開了會議室。她本來就無心接管公司,沒有才能也沒有那個想法,如果不是吉瀝青事先沒有告訴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她壓根不會站在這裏,在楊敏母女的視線下受這個辱。

楊芹薇看吉米的背影轉眼便消失在視野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老爺子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宣布這件事,不管是其他人還是她自己,都十分驚訝,她更沒想到的是老爺子會對吉米這麼不留情麵,兩個人像是有什麼無法解開的心結,連普通爺孫該有的親昵都不曾有過。吉米性格強硬她自然知道,可她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就連對自己的爺爺,吉米都做不到妥協和圓滑,她明明可以讓自己過得更好一些。

老爺子麵上不動聲色,微微加大了音量:“各位還有其他疑義嗎?”

大家麵麵相覷,沒有人敢率先開口。林墨白忽然起身拍手,對楊芹薇伸手笑道:“恭喜,芹薇,噢不對,以後得改口叫楊總了,日後有什麼問題我們都會全力協助,董事長不必擔心。”

楊芹薇握住林墨白的手,分明感受到了他的不懷好意。林墨白是典型的笑麵虎,笑裏藏刀,總是對人笑眯眯的,城府卻極深。

但老爺子這麼宣布,算是肯定了楊芹薇在吉家的地位,這對她日後在公司十分有利。

會議結束,眾人散場,一群人經過吉米身邊,對她視而不見,唯有林墨白停下腳步,看著吉米歎息:“吉米,那些原本就是你的東西,你為什麼不爭取?你真打算眼睜睜看著楊芹薇搶走屬於你的東西?”

吉米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站直身體笑眯眯地問林墨白:“林叔叔在上海的公司經營狀況還好吧?盈利如何?我聽說在上海還算有些名氣,原來林叔叔比我想象的更有能力。”

林墨白臉色一變,吉米看得心裏直想笑,這會兒林墨白一定在心裏罵她不知好歹。

林墨白收起笑容,搖了搖頭,大概是在說她不懂事,繞過她走開了。這個世界好像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另一邊,她像個遊客一樣路過每個人的人生,卻沒有可以留守的地方。

這一刻那種久違的孤獨感包圍了吉米,忽然想起了盧喬西,從米蘭到上海,又從上海跟著自己來到香港,不管身邊的人如何變化,似乎隻有他,一直在自己身邊。盡管那幾年沒有他她扔照舊生活,可不得不承認,有盧喬西陪著她,似乎生活裏也不再隻是黑和白兩種色彩。

我們總是在孤獨無依的時候才能發現另一個人的好,繼而開始學會珍視和隱藏著這小小的得之不易的幸福感。

吉瀝青一連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鎖著門,不讓人進去同時自己也不出來,吉米好幾次去敲門,得到的回應都是一片寂冷。雖說吉瀝青會把吉米帶去公司也是為了吉米好,但誰又能想到老爺子會這麼不給自己的女兒和孫女麵子,竟然當眾便駁了她們的臉。

在又一次閉門羹之後,吉米歎了口氣下樓,沒想到竟在客廳看到了盧喬西。盧喬西正和老爺子說著什麼,兩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可是盧喬西為什麼會在這裏?她爺爺跟盧喬西說著什麼?

盧喬西對吉米總有一種敏銳力,幾乎是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她的視線,猛然轉頭,恰巧對上吉米的視線,他下意識地對她微笑,而她始終淡漠著臉,抿著嘴唇不聲不吭。

他想起來時遇見楊芹薇,她看自己的目光極為複雜,似乎有什麼想說又在極力隱忍的樣子,最後卻隻問他:“是跟吉米來的?”

盧喬西不點頭也不否認,其實他什麼都不說,楊芹薇已經能夠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她並不是個願意主動去了解別人的人,但對於盧喬西,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總覺得在他一個眼神或者一個眉眼之間就能知道他心情如何,他是個不容易被人看透的男人,偏偏讓她越發有想看穿他的心思。

忽然想起了什麼,楊芹薇挑了挑眉,對他說:“你還記得那次在上海,我來酒店找你調查父親那件事嗎?我覺得應該有必要告訴你,那天我走的時候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吉米。”

盧喬西猝然看向她,眯了眯眼,漆黑的瞳孔讓人看不真切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