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16(2 / 3)

吉米的眼眶有些酸酸的,很多年前那個少年也曾經和自己說過類似的話,可是最後少年還是決絕地離開了她的世界,很多年後的今天,她已經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再相信,信任這東西一旦被踐踏,想要重新拾起是何等困難的事情。

“所以吉米,不要逃開我。”

上海轉入秋季,白日裏吹在身上的風已經有些變涼,街道兩旁的樹葉也稀稀落落的變黃,天氣一度陰陰沉沉,太陽躲在雲層裏不肯出來,整個城市如同被蒙在一層淡薄的陰影裏,連人心都止不住憂鬱。

日子依然照舊,唯一改變的是生活裏忽然多出了一個盧喬西,他會在任何她毫無準備的時候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給她驚喜,在每天加班回家的路上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邊直到她走進家門,在雙休日買一大堆食材來家裏為她做上一頓豐盛的晚餐,更會在她苦惱於工作時四兩撥千斤地解決她所有的問題和困擾,吉米逐漸覺得自己其實是不了解盧喬西的,成年以後的盧喬西對她來說隻是少年時期關於他的影子,她一直以為他仍是多年前的他,而事實上經過這幾年的獨居,盧喬西已然變成了更成熟更沉穩的男人,甚至在工作上的專業素養足以讓她仰望,不知不覺間,他長成了一個可以讓她仰望並且依靠的男人。

吉米忙完手頭上的工作,依照葉彌的囑咐親自去了趟製作部,關於公司的成衣製作大多數是外包給了專業製作服裝的加工公司,Ama旗下有多個已成型的知名品牌,因此對選擇加工公司尤為慎重,每一個細節都要做到極致,每一季新款上市前是公司尤其是設計部最忙的時候,整個辦公室像是忙亂的戰場,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跑加工公司更是成了一天內必做之事,服裝的製作在開始階段需要由設計師親自監督,因為隻有設計師才知道自己設計服裝的每一個細節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上海遇見林墨白,當吉米在加工廠巡視完工作之後正要離開,竟會在公司門口碰見正下車的林墨白,林墨白看到她也是一怔,雙方僵持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秋風冷冷吹過,就像此刻吉米的心一樣冷。

但是林墨白終歸是老辣,他整理了下衣服從容不迫地朝自己走來,越來越近,吉米的手在背後握成了拳頭。

“好久不見了吉米,居然會在這兒見到你,你不是在米蘭嗎?”林墨白的聲音還是如春風般和煦,她不知道為什麼一個能擁有這樣溫暖聲音的人卻有一顆算計陰暗的心。

吉米勉強撐起笑容:“我在上海工作,林叔叔。”

一聲林叔叔叫得無不諷刺,林墨白卻絲毫不在意,主動邀請她:“晚上一起吃飯?我們很久沒敘過舊了。”

“不好意思林叔叔,最近可能都沒有時間,你知道,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必須努力工作才能不被淘汰。”她聳了聳肩自嘲著說道。

林墨白點點頭:“這樣啊……那……”

“林叔叔,我還要趕回公司,得先走了,您自便。”吉米打斷他,如果說父親的死對吉米來說是一個分水嶺的話,那麼其中一件事便是,讓吉米認清了林墨白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初時對林墨白心存的那些好感和依賴在父親走後蕩然無存,時間是證明一個人最好的武器。

比如讓她知道了林墨白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

比如也讓她明了了不管過去多少年,盧喬西始終都站在她的身邊。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吉米直到走出很遠了突然不自覺地回頭,便看到林墨白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那背影她一眼就認出了是楊敏,想起當初楊敏母女入住吉家也是林墨白幫的忙,心想這兩人的關係一定不簡單。

下班時間已過,吉米沒有繞道再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沒想到在公寓樓下碰到了雷諾,雷諾一身便裝,褪去平日裏的西裝,更顯得親民。他老遠就看到吉米,按了按喇叭,吉米起先還有些疑惑,等看清了是他,小跑著到車邊。

“一起吃飯?”雷諾從車裏替她開了車門,這是今天第二個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的人。

吉米有些猶豫,正想找什麼借口拒絕,又聽雷諾說:“今天是我生日。”

“啊?”一時沒反應過來,吉米的表情像個傻瓜似的不知反應,“生日快樂雷總。”

“你要拒絕一個生日隻能孤獨一人吃飯的人的邀請?”

見他表情有些落寞,拒絕的話便不忍心再說出口,說起來她能這麼順利的來上海工作,也著實拖了雷諾的福,她不僅沒報答過他,相反還處處受他照顧,算起來她似乎欠了他很多。

他們來到市中心一家高樓旋轉自助餐廳,雷諾一早就訂了位置,窗口算是整個餐廳最好的位置,入眼便能俯瞰城景,在這樣的地方吃飯心情也跟著愉悅起來。

雷諾為她打點好了一切,主菜配菜甜點湯果汁一應俱全,他是個極為紳士的人,隻要和他在一起會被照顧得十分周全,像他這樣的人從小便被施以良好的教育,長大後的素養更是讓很多人望塵莫及。

“這裏的東西味道還不錯,最主要是景色很美。”雷諾始終保持微笑。

吉米讚同地點頭:“跟你的氣質很吻合。”

“噢?我什麼氣質?”雷諾對自己在吉米心裏是什麼形象倒頗為感興趣。

吉米拿著叉子歪著頭想了想,眼珠子不自覺地轉了轉,這模樣讓雷諾微微一怔,他這是第一次見吉米略帶孩子氣的表情,不禁覺得這女孩兒身體裏住著很多個靈魂,而她讓大家看到的不過隻是其中一個她而已。

“紳士,氣度,懂得欣賞和享受。”

“為我怎麼聽著像是個不管世事的紈絝子弟?”雷諾打趣道。

吉米立刻撇清:“您可比紈絝子弟強上幾百倍。”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有說有笑,倒沒有先前吉米擔憂的冷場和尷尬,雷諾也讓吉米認識了他風趣的另一麵。

飯後雷諾帶著吉米兜風,繞了大半個上海,黃浦江的夜景連著星空,無與倫比的美麗,外灘十八世紀古老的建築讓這個城市多了一份韻味,晚風吹亂吉米的長發,她懶懶地閉上眼睛,安定地享受這得之不易的片刻寧靜。

雷諾眼睛的餘光飄到吉米臉上,路燈橘黃的燈光映襯著她的臉,這一刻坐在身邊的女孩子仿如從畫裏走出來的女子,恬淡安靜,從容不迫。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年前的上海某個廣場,公司正做設計diy的活動,這樣的活動公司每年都會舉辦一到兩次,那次他無意中碰到她固執地與人說服裝設計的意思,他饒有興致地在身後聽,感受到這個姑娘對設計的偏執。第二次在米蘭新銳設計大賽,被曝出賽前與評委來往親密而導致有人質疑比賽的公平性,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她,或嘲諷或不屑,然而她始終一聲不吭安靜地站在台上,挺著胸,驕傲地像一朵綻放的向日葵,隻有內心坦蕩的人才會有那樣不屈不撓的眼神,她像個主宰者傲視著台下心懷惡意的人們,然後平和地宣布她退出這次比賽,轉身以高傲的姿態離場。那個背影雷諾至今難忘,他從未在任何女孩兒身上見過那樣孤傲的背影,她有一腔孤勇,天不怕地不怕,在她選擇的那條路上卻執意自己一個人走。

後來連雷諾自己都被自己想讓她來公司就職的想法嚇了一大跳,經過半個多月慎重的考慮,最終還是找機會撥通了她的電話。

吉米有屬於自己的小世界,不管外界存著惡意或者善意,似乎都與她無關,她在平行的空間裏過著自己的生活,惡言或稱讚都不足以影響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卻有這樣的心魄,雷諾見過很多很多人,讓他心裏不由自主產生欽佩的,年輕人中吉米還算第一個。

車子緩緩停在公寓樓下,像是有感應似的,吉米迷茫地睜開眼睛,雷諾笑著俯身替她解開安全帶,柔聲說:“你睡得安穩,我不忍心打擾你,多兜了幾圈,上去休息吧,你看上去很累。”

吉米不好意思地拍拍腦袋,對他致歉:“對不起,我沒想到我會睡著。”

“人之常情,上去吧。”

關了車門,她同雷諾道別,路燈下車子漸行漸遠。

她回到家才發現盧喬西又來了,他坐在她家門外,身邊三三兩兩的購物袋裝滿蔬菜水果牛奶等等,走廊的燈帶有些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繞過他徑自拿出鑰匙開門。

盧喬西突然冒出一句話:“你和那個人,你們不要過多接觸。”

吉米疑惑地停下動作,問他:“誰?”

“送你回來的那個人。”盧喬西悶悶地回答。

“你都看見了?”

“我不想看見。”他指了指走廊正對著樓下大開的窗戶,“但我不得不看見。”

他甚至親眼看到她明明已經走到了公寓樓下卻半途被雷諾劫去,直到現在才把她送回來。那種明明是自己的食物卻偏偏被人吃進肚子裏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

“他隻是我上司。”吉米隨意說著,門開了,她走進去,盧喬西迅速抓起購物袋緊跟其後,把她家的冰箱塞得滿滿。

吉米皺眉道:“你再這樣往我家塞東西可能兩個冰箱都不夠你裝。”

“這些原本是今天的晚餐。”意思是,誰讓你跟人在外麵吃過了,隻好委屈冰箱君收納一晚。

吉米怔了怔,遲疑著問他:“你……從傍晚一直等到現在?”

“可不是。”

“那你的晚餐……”

盧喬西擺了擺手:“已經沒胃口了,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

這些日子來,他第一次沒有賴著不走而是主動離開,這讓吉米有些奇怪,然而叫住了他,說出口的話卻是:“盧喬西,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