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戀著一個人
吉米的頂頭上司是設計部總監，叫葉彌，在吉米看來是個優雅又不失性感的女子，她笑起來典型的女神範，第一天報道的時候因為一句“在設計上我們是靈魂互通的”而讓原本還有些害怕陌生環境的吉米立刻輕鬆了不少。
作為設計部總監助理，在設計部屬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以至她第一天上班便成為其他同事背後談論的對象，索性雷諾和葉彌對她的態度讓同事們對她並沒有多大抵觸。葉彌留學巴黎，在Ama公司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坐上了設計部總監的位置，其才能可見一斑。吉米在上班之前找過Ama公司的資料，才發現在國內Ama算得上是服裝界的大公司，多少國內設計學院的畢業生擠破腦袋想進Ama工作，但Ama每年的招人數非常之少，其公司內部的員工基本都十分穩定，這更讓吉米對自己即將就業的公司產生了些許畏懼。
這天下午剛上班葉彌便叫吉米一起去時尚雜誌探班，聽葉彌說那兒來了一個非常厲害的設計師，今天下午正要接受時尚雜誌的專訪，這次Ama想邀請他聯合推出下一季的服裝作品，能讓葉彌親自出動的人必定算是個大人物，因此吉米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攝影棚裏圍滿了圍觀的人，吉米緊跟在葉彌身後，葉彌一進門環顧四周，便在人群中找到那個人，其實並不需要費多少工夫，那個人在人群裏總是異常突出，幾乎一眼就能認出來。葉彌帶著吉米穿過人群，在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大忙人，想見你一麵真不容易。”
吉米準備好微笑，直到那人轉過頭，視線與他相觸，嘴角的笑容才略略僵硬起來，確切地說，在看到盧喬西後，吉米整個人有種不好的感覺，為什麼這個世界這樣小，她走到哪裏都能見到這個人？當初離開米蘭的時候並沒有告訴盧喬西，以至現在看到他，都讓吉米有種隱隱的愧疚，可是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盧喬西的視線隻在吉米臉上掠過，笑著向葉彌打招呼：“好久不見。”
“上一次見到你還是在巴黎一起參加時裝展，還以為你要一輩子躲在國外，怎麼突然想到回國發展？”
回國發展？吉米立刻捕捉到敏感詞彙，疑惑地看向盧喬西。
盧喬西開玩笑說：“祖國培養了我，我當然要為祖國盡一點綿薄之力。”
“你少來。”葉彌擰了一下他的胳膊，看得出來她跟盧喬西的關係真的不錯，她把吉米往自己身邊一拽，向盧喬西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新來的設計師，吉米，也是從米蘭回來的，吉米，這是盧喬西，你應該認識吧？”
“盧先生在意大利頗有名氣，我自然聽說過的，盧先生，幸會。”吉米微笑著朝盧喬西伸出手，言辭間的陌生疏離完全沒有演戲的痕跡。
沒想到有一天他們之間會以這樣的方式作為開場白，盧喬西不禁苦笑，握住她的手：“幸會。”
兩個曾經無比親密的人，此刻卻像從未相識的陌生人，她的冷漠向來是盧喬西不願正視的，他每每拉近一步距離，她總能無形的拉開兩步距離，這樣你追我趕的遊戲，他疲於應付，卻又舍不得放手。
專訪進行得很順利，期間拍照加訪問，大概用了一下午的時間，而吉米陪著葉彌也在攝影棚待了一下午，吉米很好奇為什麼葉彌會如此重視和盧喬西的合作，按理來說，Ama在國內也是響當當的招牌，並不需要借助盧喬西的名氣來虛張聲勢，何況盧喬西是個內衣設計師，和女裝更是不搭邊。
“葉總，您知道盧喬西不設計女裝嗎？”她偷偷瞄了一眼葉彌，問出心中疑惑。
葉彌笑著點頭：“當然知道，熟悉他的人誰不知道他的怪脾氣，但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有挑戰，用老祖宗的話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事。”
可是在吉米看來，這並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強迫別人的問題，盧喬西在工作上一向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隻要他自己不想，沒有什麼能收買的了他。
“Ama的服裝設計蒸蒸日上，為什麼要刻意拉攏盧喬西呢？”
葉彌一笑，瞄她一眼：“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盧喬西雖然從不公開設計女裝，可但凡由他設計的女裝都在國際上得過重大獎項，如果有他和公司共同推出新品，對公司的品牌價值是大大的提升。再者，能讓盧喬西公開設計女裝一定是最大的關注點。”
“我覺得……您可能會失望……”吉米說出心裏的擔憂。
“任何事情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可能與否？”
吉米認可葉彌的說法，但卻並不十分讚同。
終於等到盧喬西工作結束，葉彌才過去遞上一杯咖啡：“上次跟你提過的事情考慮的如何？”
盧喬西喝著咖啡明知故問：“什麼事兒？”
“合作的事。”
他停下來，直視葉彌：“我們認識多少年了，你覺得我會為了名利放棄我自己的原則？”
葉彌試著糾正他：“這不是讓你放棄原則，是讓你突破自我。”
“沒什麼需要突破的，我很好。”
吉米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盧喬西固執得很，如果能被輕易說服，就不會至今設計出來的女裝成品都隻有寥寥，葉彌大概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不惜在這裏等了他一下午，隻可惜誠意再足，也抵不過人心底的原則和底線。
葉彌沒有說服盧喬西，卻也不急，她早知盧喬西不是那麼容易說服的人，認識盧喬西有些年了，他的個性她自然是了解一些的，隻是她仍有點詫異，在自己原則方麵居然連一點點麵子都不給老朋友，直截了當地拒絕。
吉米一路上都沒什麼話，葉彌把她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在另一個國度另一個城市再次見到熟悉的盧喬西，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和他羈絆了這麼多年，命運好像在他們身上係了一條枷鎖，無論他們走到哪裏似乎都逃脫不了彼此的牽絆。
吉米走出電梯，低頭在包包裏翻找鑰匙，沒想到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閃出來，將她一把壓在了牆上，嚇得她心驚肉跳，她想喊，對方已經先她一步捂住她的嘴巴，溫暖的掌心觸到肌膚的一刹那，心沒來由地安定下來。盧喬西緊鎖著眉心的臉出現在視線裏，他一隻手撐著牆壁一隻手捂著她的嘴，常年握著畫筆的手指有些粗糙，大拇指摩挲著她的嘴角，帶著幾分繾綣和留戀，他們近的能感觸到彼此的呼吸，他黑如星子的雙眸從她的額頭一寸寸將她整張臉看進眼底，最後停留在她的雙眼上。
吉米鎮定地撇過臉，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
“你認為想知道你住在哪裏是一件難事？”
“你跟蹤我？”
“一聲不吭的從米蘭跑來上海，你以為就能擺脫我？”
“我沒想過要擺脫你。”吉米下意識地反駁道，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懊惱地低頭咒罵一聲，可盧喬西原本淡漠的臉倒是露出幾分欣喜。
他附過頭，在她嘴角輕輕一吻，吉米握著鑰匙的手猛地鬆開，鑰匙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仍是她記憶裏熟悉的味道，突然便意識到，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但這個男人好像真的沒有多大變化，比如他不管麵對什麼境地，涉及原則問題便完全沒得商量，比如他想做一件事，無論前路如何坎坷，都阻擋不了他的決心，比如他吻她的時候，一如從前，會先吻她的嘴角……他離開她嘴角一寸的距離，嬉笑道：“我們吉米的味道一點都沒變。”
他看過去孩子般天真的笑一下融化了吉米的心，她豎起來的防備總是在麵對他的時候毫無察覺的漸漸鬆弛，對他，她似乎從來設不了防。
吉米推開他，撿起鑰匙就要進門，心跳狂亂的讓她無所適從，她這是怎麼了？他不是別人他是盧喬西，為什麼那一刹那竟然有心動的感覺？瘋了，一定是瘋了。
盧喬西緊隨她身後，一隻腳剛踏進門裏就被吉米抵住，她抬頭看他一眼，說：“沒什麼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盧喬西揮開她抵在門上的手，大大咧咧地進門在沙發上坐下，一邊打量著房間一邊說：“就是有事才來找你。”
吉米杵在門口沒動，盧喬西挑眉說道：“你不問我想喝點什麼？”
“我沒當你是來做客的。”言下之意是，有話快說說完走人。
“我搬來上海了。”在吉米仍出於愣怔狀態的時候，盧喬西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什麼意思？”她皺起眉，搬來上海？他的老巢在米蘭，他所有的事業和朋友圈都在米蘭，怎麼可能說搬來上海就搬來上海？
盧喬西懶懶地瞥她一眼：“我把我的團隊帶來上海了，以後我會留在這個城市。噢不對，以後我會跟著你，你在哪裏，我就跟去哪裏。”
聽上去似乎更像是浪漫的情話，可從盧喬西嘴裏說出來多了一種無所謂的漫不經心，好像這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吉米忍不住瞪大眼睛：“你瘋了？”
多少人想在米蘭站穩腳跟出人頭地，多少人夢寐以求他現今的地位和能力，他居然說離開就離開？
“吉米你知道嗎，剛到米蘭那會兒我孤身一人，我覺得什麼都無所謂，反正怎麼樣都能活下去，可是後來又遇到了你，我才覺得人生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後再次體會到擁有的感覺最後又失去，我這一輩子到現在，失去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隻有你我不想放手得這麼快，你覺得我煩也好，自私也罷，總之我還會按照我自己的想法跟著你，不管你去哪裏，香港，米蘭，上海，任何其他地方，你難道還跑得出地球？”他雙手張開了撐在沙發背上，這說番話的時候看著她的眼睛仿佛在發光，離了那麼幾步距離都能讓吉米感受到他的熱忱，他就是這樣的人，做了決定，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