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15(3 / 3)

“你神機妙算到還能算出我會搭乘今天這班?”吉米半信半疑,仍掩飾不住疑惑。

雷諾笑著打哈哈過去,他才不會告訴吉米,自己有在機場工作的朋友,一查便知她的航班。

他看上去心情極好,神采飛揚的,和剛下飛機精神不濟的她一比,整個人更顯得容光煥發。車子從機場往市區開,天邊的日光已經初露,路邊的建築風一樣掠過,這個城市和米蘭有太多太多不同,如果米蘭給她的感覺是堅硬,那麼上海必定是柔軟。清晨的涼風從車窗口吹進來,吹亂了她的長發,她靠在椅背上望著這個城市從安靜中漸漸複蘇,心裏某一刻異常安定,回市區的路上車子漸漸多了起來,走走停停,沿途的風景像一幅美麗的秀水山圖,拚湊在一起給人以從容不迫的姿態。

“上海很不錯吧?”雷諾開車的間隙不住地回頭注意她,她安靜地坐在那裏,不張牙舞爪的時候,美好的如同剛開放的花兒。

沒有得到吉米的回應,雷諾兀自聳了聳肩,繼而專心開車。

雷諾為吉米租住的單身公寓離公司並不遠,上班步行十五分鍾即到,又在地鐵口不遠處,出行十分方便,更重要的是,房間裏有吉米最喜歡的落地窗。她一進房間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小的未來屬於自己的空間,小二層的複式單身公寓,樓上有兩間臥房,樓下客廳廚房衛生間,一應俱全,盡管空間並不大,但所有的家居擺設竟出奇的受吉米的喜愛。

紅色棉質沙發讓整個屋子添了幾分暖意,她歡喜地問雷諾:“你們公司的員工待遇都這麼好嗎?”

雷諾一本正經地搖頭:“你是按照留學生人才引進的,待遇當然比其他人高些。”

吉米聽得似懂非懂,並不清楚這之間有什麼區別,她趴到落地窗邊把臉貼上了玻璃,這時整個城市完全複蘇,道路上的車輛和行人絡繹不絕,漸漸地開始生機盎然。

“我猜你會喜歡這裏。”

吉米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謝謝你,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報答你的。”

“噯,這你就錯了,你工作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

“好,我一定會既為我又為你好好努力工作。”吉米難得會有如此開朗的一麵,她的性格從小便被自己壓抑,很多時候都得不到釋放,每每隻有在碰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事物才會稍稍放縱自己。

“那你先休息,下周一去公司報到。”

她比了個OK的手勢,送走雷諾,房間裏安靜地隻剩下窗口吹進來呼呼的風聲,她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這一切真實卻又不那麼真實,從米蘭到上海,她最終還是選擇了一條平穩的路,也或許,當初見到雷諾並未讓她覺得排斥,才最終選擇了來到上海,但不管怎樣,以後她會在這個城市工作生活,她要的新開始,未來隻屬於自己的精彩。

楊芹薇躊躇了很多日子後,最終還是撥通了盧喬西留給自己的號碼——那個叫莫飛的男人。從電話聽聲音,以為會是沉穩的人,不想看到真人,第一印象便覺得他玩世不恭,沒有正經樣兒。

她皺眉盯著他蹺著二郎腿看自己給他的資料,他穿著藍色格子襯衫,一條寬大的軍綠色休閑褲,長得倒是幹淨俊朗,但看他坐姿,心想,這人哪有檢察官的樣子,與那些平日裏穿著得體的公務人員相比,這簡直像是個不學無術的小青年。

許是被她盯得不舒服,莫飛突然抬頭看她,嬉笑道:“你能別盯我那麼緊嗎?我知道我長得是不錯,但你也不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赤裸裸地盯著我吧?”

楊芹薇臉一沉,拿起咖啡送到嘴邊,同時轉過頭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剛才他勾嘴那一笑竟讓她心裏隱隱一動,真該死。

莫飛聽完錄音,問她:“你一個人去找當時那個酒樓的服務員?”

楊芹薇點了點頭:“我問他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我帶了錄音筆,按那個服務員說說的,我爸爸出事那天林墨白也在場,並且灌了我爸爸很多酒,結束後還拒絕了找代駕,我爸爸在那種情況下自己開車走,最後出了事。”

“你怎麼知道那個服務員不是在框你?”

楊芹薇愣了愣,不確定地問他:“他應該沒必要騙我吧?”

“你也說了這件事情疑點多多,既然當時是警方都沒查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讓你這麼一問就問出疑點來?”莫飛搖著頭,笑得讓楊芹薇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的意思是?”

莫飛把楊芹薇給自己的那些所謂證據收起來,開始吃三明治,他一口一口吃得又斯文又從容,沒再接她的話,她隻得耐著性子等他吃完,才聽到他說:“交給我來辦。”

這個回答倒並不讓楊芹薇意外,既然盧喬西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委托給這個叫莫飛的人,隻能說明莫飛的能力確實突出,更重要的是,至少這是個讓盧喬西絕對信任的人。

“謝謝。”

莫飛擺了擺手,隨後問她:“你和吉米是異父異母的姐妹?”

突然被問到吉米,楊芹薇有一瞬的錯愕,沒想到連莫飛也認知吉米,但轉念一想,他既是盧喬西的好朋友,又怎會不知道吉米,當年那兩個人是形影不離的存在。

“很可笑?”

莫飛撲哧一下沒忍住,真笑了出來,完全無視楊芹薇已經黑了臉:“不可笑,你們倆的性格還真是如出一轍,跟我說你們是親姐妹我都信,不過你還是比吉米稍微可愛點,吉米那孩子說翻臉就翻臉,你至少還知道得忍忍。”

楊芹薇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大概是因為她們都有著相似的經曆,在某些性格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但那並不代表她們互相認同。

“那麼這件事就拜托你了,一有消息請馬上聯係我,謝謝。”最後她結束了這段對話,顯然沒興致跟他探討自己和吉米的共同點。

莫飛搖了搖頭,說:“我再待會兒,你隨意。”

楊芹薇毫不猶豫地起身向他示意道別,近日香港一直飄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撐著傘走在雨裏,像一抹從畫裏走出來的風景,莫飛靠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身影在模糊的視線裏逐漸消失,嘴角掛著的笑這才隱去。

下午她接受完一個麵試回到家,老人正坐在客廳裏擺弄自己心愛的花草,楊芹薇叫了一聲爺爺就要上樓,卻被老爺子叫住。

住進吉家這些日子來,她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哪怕當年吉立為對她說過:“微微啊,我和你媽媽結婚了,以後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即便是那樣,楊芹薇也從來沒覺得自己和這個家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血緣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哪怕對方對你再好,而你又傾盡所能的想回報對方,可自始至終你仍隻能抱著外人的姿態活在這個家裏。楊芹薇尊重並感激吉立為,是他在她們母女最落魄困苦的時候解救了她們,讓她們從此過上了富足的生活,這些年,她想的並不是該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這個所謂的父親帶給自己的好,而是想著要如何才能回報他給予的好,大概即便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都做不到回報二字,如今他已經去世,她所有的感激都變成了無法觸碰的傷點。

楊芹薇剛坐定,老爺子便問她:“聽說你在找工作?”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老爺子會關心自己,在她眼裏老爺子嚴肅又威嚴,她有時候甚至會怕跟他說話,更怕萬一說錯了什麼惹他生氣,所以隻有不在這個家裏的時候她才覺得自己像是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嗯,爺爺,剛畢業,試著挑挑看有沒有合適的。”

“聽說你學的是工商管理?”

楊芹薇點頭,不明所以。

老爺子停下手裏的動作,滿意地看著被修整完的花,才去看她:“要不要去公司上班?”

楊芹薇呼吸一窒,眉心微微擰起來,一方麵驚訝於老人竟會提出讓自己去公司上班,另一方麵則是不明白老人家究竟是什麼用意,畢竟她在很多人眼裏都是敏感的存在,是被法律承認的吉家的女兒,卻又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我老了,以後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芹薇啊,公司沒有自家人在我始終不放心,你也知道吉米的狀況,等我什麼時候走了,這公司還不知道會怎麼個烏煙瘴氣,我雖然整天在家,但也知道公司裏多少人虎視眈眈。”

自家人……這三個字像魔咒一般縈繞在楊芹薇的腦子裏,她呆呆地看著老爺子,心裏隱忍的激動像隨時都會洶湧而出,第一次被老人承認為一家人,感激多過了興奮,連手指都抑製不住的顫抖。

“你願意嗎?”

“為什麼是我?爺爺您也知道……我……我不是您親生的……”

老爺子靠上沙發,撐著手裏的拐杖,那雙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是個好孩子。”僅這麼一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有時候血緣並不是看一個人最主要的因素,好或者不好,任何人心裏都有自己的標杆。

楊芹薇努力平複心中情緒,思索片刻後說:“如果爺爺需要,我願意。”

哪怕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也要守住父親的公司,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得好,也不確定自己的能力究竟幾何,但唯一確定的是,爺爺既然親自指派了她,便說明肯定了她的能力。

楊芹薇一進公司,高層便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帶著疑惑和審視的眼神看她,她被老爺子親自帶進最高層的總經理辦公室,在老爺子的鼓勵下,進了這間曾是父親日夜工作的地方,每一個地方似乎都還留著父親的氣息,寬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整個香港城,這種君臨天下的感覺讓楊芹薇覺得不真實,又刺激又害怕,忽然便萌生了退縮之意。

“你記住,商場如戰場,你相信的永遠隻能是自己,你的判斷和直覺很多時候都決定著公司的命運,會議室的那些人,你可以信任也不可以信任,等你什麼時候培養出了自己的人才,才是你真正可以放鬆的時候。”老爺子的話傳來,讓楊芹薇身體一哆嗦。

她回頭去看爺爺:“您真的相信我可以嗎?”

“重要的不是我相不相信,而是你相不相信你自己。你是我親自帶進來的,多少人對你有意見,這一切都隻能憑著你自己去努力化解,爺爺知道這條路並不好走,你隻有更加用心才能不那麼辛苦。”

在她答應老爺子進公司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剛才在會議室裏那些人的嘴臉和場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所有人都不承認她是吉家的女兒,但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爺爺承認了她,而她現在正光明正大的被爺爺帶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可這並不是楊芹薇的辦公室,她的辦公室在這間辦公室的隔壁,總經理助理,是爺爺親自任命的,但因為原先的總經理是吉立為,如今總經理這個位置空缺,而她這個總經理助理名為助理,實際則需要負擔起總經理的責任,爺爺雖然沒有明說,但那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能聽懂爺爺話裏的意思。

老爺子一走,第一個衝進楊芹薇辦公室的便是楊敏,楊敏看了自己女兒許久,才滿心疑惑地問:“老爺子怎麼突然把你帶進公司了?”

“您能進公司我為什麼不能進公司?”楊芹薇沒好氣地回答。

“你別跟我打岔,快說說,老爺子是什麼個意思?是不是要把公司交給你?”

“沒這回事兒,爺爺看我工作找得辛苦,就讓我來公司上班了。”

楊敏一拍楊芹薇的頭,憤憤道:“你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好啊你,現在心都開始向著外人了?要是沒有我,你能有今天?”

每次楊敏一說這些,楊芹薇整個人就像炸開了似的,心情煩躁到極點,她閉了閉眼,努力提醒自己要克製,眼前這個人說話再尖酸刻薄畢竟也是自己的母親。

“媽,有事我們回家說好嗎?”

楊敏還要發作,敲門聲恰巧響起,林墨白麵帶微笑從門外進來,像個長輩對晚輩的鼓勵:“恭喜你畢業正式成大人了芹薇,以後公司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楊芹薇點頭:“自然,以後還要林叔叔多幫忙指點才是。”

後來又說了些什麼楊芹薇已經不大記得了,直到他們紛紛離開,辦公室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虛脫般地坐了下來。

她終於還是感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

不管你願不願意,當你開始成長,免不了遇見一些不受自己控製的事情,而那個時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克製自己,成長總是一件殘忍的事情,不管我們想不想長大,歲月終歸不饒人。而楊芹薇在那一刻開始頓悟,屬於自己的簡單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