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愛情回來過15(2 / 3)

“所以才找你試試能不能入口啊。”吉米把一雙筷子塞進溫瞳手裏,一臉期待地盯著她。

“好朋友就是用來給你檢驗吃了你做的東西會不會死的?”

吉米茫然地反問:“不然好朋友用來幹嗎的?”

不過還沒等溫瞳試吃,Bene已經到了家門口,溫瞳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碗,又好氣又好笑又尷尬,隨即丟下碗筷便衝出了公寓。

溫瞳風風火火地從Bene身邊經過,連聲拜拜都來不及說,惹得Bene哭笑不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來得太早打擾到了她們,他站在門口想起前些日子盧喬西說的話,再次麵對吉米竟然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尷尬。

“你怎麼不進來?”

Bene笑眯眯地走到餐桌邊,掃視了一遍一桌的“美食”,頓時開懷大笑:“這些都是你做的?”

吉米臉上微微出現紅暈,點點頭,為他準備好刀叉,期待的替他在碗裏夾了每一道菜,這個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越來越有賢妻良母範兒了,剛才在廚房裏研究菜譜的時候,吉米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日子自己為人妻為人母的樣子,連心都變得柔軟。

一個在這之前隻會做最便捷的意大利麵的女孩兒為了他做了一桌子的中國菜,要說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隻是此刻Bene第一次察覺到手裏的叉子竟然這麼沉重。

他品嚐過吉米做的每一道菜,不是太淡就是太閑,總之不能用好吃來形容,但Bene像個有食物強迫症的人一般把桌上的菜全吞進了肚子裏,吉米看在一旁自然樂得大笑起來,哪裏注意到Bene表情細微的變化。

餐末她拿出一早就準備好的蛋糕,插上蠟燭推到他麵前:“生日快樂,Bene,快,許願。”

“這也是你自己做的?”

“這是買的,許願。”吉米催促著,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許願上麵。

她從小就不怎麼過生日,母親不忙的時候偶爾還會想起給自己買個蛋糕就當慶生,但大多數的時間裏,她隻能獨自麵對商場櫥窗裏的洋娃娃,回到空蕩蕩的房間獨自聽鍾聲敲響在十二點。

她真正意義上的生日,還是盧喬西給她的。他為她的蛋糕裏插上蠟燭,告訴她生日那天許的願全部都能實現,當時她興奮地希望家人身體健康,盧喬西永遠在自己身邊。但後來,父母相繼離世,盧喬西也不知散在了哪裏。她想一定是上帝覺得她太貪心,所以沒收了她所有的願望。

Bene交握雙手,許的願卻是:“希望吉米一生平安快樂。”

吉米的笑凝固在嘴角,周邊的氣溫似乎在一瞬間徒然降到冰點,她覺得手掌有絲絲冷汗冒出來,不自覺地拿手擦拭著衣服。不知道為什麼,當Bene的聲音傳進耳裏的時候,她竟然有一種他隨時會消失的錯覺,因為曾經失去過,所以太明白這種感覺。

“這是你的生日。”她提醒他。

“這就是我的願望。”Bene挪了挪椅子,摸了摸吉米的長發,“認識這幾年,始終覺得你不怎麼快樂,吉米,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自己開心,假如日後一個人,遇到困難也不能怕不能退縮,你是最好的你自己。”

這番話像告別,又像警醒,但吉米分明已經猜出了他的意思,看著他的眼睛直視道:“你要走了嗎?”

“我不想再耽誤你,吉米,和你在一起的時間裏我很開心。”Bene對她一直都不說謊,或者說他根本不屑於說謊,直來直往的人不需要用過多掩飾,眼神本身就無法掩蓋事實和真相,到了該告別的時候,就絕不拖泥帶水。

“你和Rola,你們……真的相愛?”

吉米驚訝於自己居然能這麼平靜地問出這個問題,Rola對Bene的感情幾乎有一種瘋狂的占有欲,而Bene雖然是她的男朋友,但這兩年他對Rola的不忍包容甚至隱忍,她不是沒有看出來過,許多感情在微妙中就能產生變化,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親情變成了所謂的愛情,沒有理由,沒有限製。

Bene當然不會給她答案,任何事情點到即止,他的苦笑已經說明了一切。

有一種無力感從腳底升起,一下子蔓延到了吉米的全身,沒來由的開始焦躁,明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但親耳聽到他模棱兩可的道別,還是有小小的心驚肉跳。她不得不承認,對於Bene,她其實是有些舍不得。

吉米走進廚房,下意識地甩上了廚房的門,甩門的巨響在這樣安靜地氣氛裏顯得尤為大聲。

她抬起頭盯著天花板,燈光刺的她的眼睛隱隱酸澀,眼淚就那樣無預期地流下,當你開始習慣一個人的好,才發現那好無法被保留,以後的歲月裏,她去哪裏找像Bene這樣願意對自己無條件好的男人?

吉米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些年,她已經忘了肆無忌憚地哭是什麼滋味,她抽噎著撫住心髒的位置,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舍不得Bene,和他的感情就像水月花霧,隨時有到終點的那天,隻是沒曾想,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蹲在牆角也不知哭了多久,等到她心裏已經能夠很平和地麵對自己和Bene即將要分開的事實,反而覺得任何其他理由都變得無所謂了。他們曾經在一起,幸福過,快樂過,雖然也彼此爭吵,但又彼此憐惜,無關愛情卻又勝似愛情,吉米從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和Bene的感情。他們就像在孤山雪夜裏相識的過客,曾經依靠彼此取暖,以為會一生。

吉米用冷水衝了個臉,對著空氣笑了好幾次才拉開門出去,然而空蕩蕩的客廳哪裏還有Bene的身影,他早已經離去,在不是最尷尬的時間裏悄悄走出她的世界。

飯桌上她親手做的那些難吃到死的菜隻剩一隻隻可憐的空盤子,吉米想,他應該是喜歡過自己的,縱然隻是很短的時間,縱然那喜歡像流星一般稍縱即逝。

天還沒微微亮,天邊的雲層泛著魚肚白,一點點露出微曦晨光。清晨的天空像雨後沐浴後的青草,盎然而生機。不遠處廣場上的大鍾照例傳來厚重的鍾聲,白鴿齊齊飛翔,坐在嬰兒車裏的孩子笑得一臉天真無害,許願池裏一天比一天堆得更多的硬幣,承載起更厚重的夢想。

地球依然在轉動,生活不會因為一絲絲的不如意產生絲毫變化,而吉米的身邊少了一個人,似乎並沒有太多的不習慣和難過。溫瞳因此說她是心冷的人,吉米卻搖頭反駁,她不是心冷,她是在開始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結局,所以學會了釋懷。

壓在心裏太沉太沉了,她要學著開始不把垃圾堆在心裏影響心髒的承受能力。

“你就一點不難過?”溫瞳鎖著眉頭,忍不住問對麵正大吃大喝的吉米。

吉米嘴裏塞得鼓鼓的,邊搖頭邊切盤子裏的餡餅,她看上去像足有三天沒有吃過東西。

“你這到底是沒心沒肺,還是裝腔作勢?”

“我這是能屈能伸。”好不容易才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去,她傲嬌地對溫瞳眨了眨眼睛。

溫瞳還想問下去,桌邊卻忽然多了個不速之客,正是多日不見的盧喬西。

盧喬西套著一身休閑裝,看上去十分精神,不等人招呼已經兀自坐到溫瞳身邊,樂嗬嗬地問道:“聽說這家的餡餅是全城做得最好吃的,你們真有眼光。”

溫瞳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可不認為我們這是偶遇。”

“難道你以為我在跟蹤你們?”盧喬西誇張地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道,“天地良心,真的是剛巧路過想進來嚐一下他家的餡餅才碰到你們的。”

溫瞳哼了一聲,拿起咖啡杯轉過頭。

盧喬西終於將目光轉到吉米身上,吉米麵前堆著兩隻空盤子,嘴裏塞得鼓鼓的樣子分外可愛,他的目光也不自覺地變得柔軟,原本以為她又會像從前那樣把自己關在家裏幾天幾夜不出門,看來仍是他不夠了解她,經年歲月,她長大了,學會了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學會了看淡任何事情,也學會了要善待自己。

“好吃嗎?”等吉米攻下又一個餡餅,盧喬西趴在桌子上問她。

“你自己不會吃嗎?”吉米懶洋洋地給了他一個白眼,話音剛落,盧喬西的手已經伸過來抓住她握著叉子的手,輕輕鬆鬆就把她叉子上的餡餅送到了自己嘴裏。

餡餅的香甜一入口他便覺得醉了,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皮膚觸到的柔軟,更是不願意那麼快就放開。

“嗯……很好吃,再來一塊?”盧喬西吊兒郎當地衝她嬉笑,裝作沒看見她已經冷下來的臉。

咣當一聲,叉子掉在桌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吉米擦了擦嘴角:“吃飽了,你自己慢慢享用。”

吉米招呼著溫瞳跟自己離開,經過盧喬西身邊,卻聽到他極輕極輕的聲音:“你就這麼不願意和我待一會兒?”

軟軟的聲音,如大提琴般的低沉,砸進心裏去。

吉米呼吸一滯,拉住溫瞳就走,沒有停留的打算。

“就一會兒,就和我一起待一會兒,也不行?”

這種帶著輕微哀求的語氣還是吉米第一次從盧喬西嘴裏聽到,她的手心被汗水濡濕,涼風吹來,沒來由感到一陣煩躁,最後還是沒忍住側目看去,他背對著她們,坐得筆直筆直,然而那背影就像一首無限哀傷的歌,訴說著此時的孤獨和彷徨。

他一個人坐在那兒,柔軟又剛強的背影,讓她心裏一動。

他們之間隔著太多情仇,連時間也消磨不去對彼此的憧憬,再大的雨都衝刷不掉關於他們的記憶,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吉米回頭,毫不猶豫地踏出了餐廳,留盧喬西獨自在那裏坐成了雕像。

溫瞳有時候很不明白吉米的固執究竟源於哪裏,她似乎對任何人都可以寬容或者漠視,唯獨對盧喬西冷酷而苛刻,不管盧喬西多麼放低姿態,永遠隻能吃吉米的閉門羹,顧臣堯有一次就打趣地說,吉米的心硬的像是石頭做的,簡直刀槍不入。

她記得當時盧喬西還為吉米辯解過,盧喬西說,是他辜負了她,她怎麼對自己都值得被諒解。

但是這樣諒解著吉米的盧喬西,誰又去諒解他呢?

吉米在某個深夜撥通了雷諾的電話,聽到他睡意惺忪的聲音才察覺到當時中國時間才是清晨,於是抱歉地連連說對不起。雷諾到極為有禮,非但沒有責怪她的意思,還滿懷期待地問她:“想好了?”

吉米深吸一口氣,從來不知道做下一個決定需要如此深思熟慮,她在黑暗裏對自己點點頭,說:“我想來上海工作,希望雷總可以給我一次機會。”

雷諾的笑聲從大洋彼岸傳來,一下子便讓吉米覺得十分親切,剛才還緊張的呼吸局促,此刻卻多了一份坦然和從容。

“我說過,你想來我隨時恭候。”

好像從來沒有哪一次,是這次這樣能有退路可以讓自己選擇的。這麼多年來吉米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給自己留退路,害怕會退縮會逃避,於是總是走一條沒有退路的路。

她掛掉電話的時候頓時覺得如釋重負,當年夢想而來的城市終歸不是她的歸宿,而她最終還是要回到曾經滋養過她的土地。那是母親的故鄉,於她,也算是一種落葉歸根。

吉米回到上海那天是淩晨五點左右,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她整個人疲憊不堪,飛機穿過雲層,耳膜裏傳來嗡嗡的響聲,她離米蘭城越來越遠,心思飄忽的不像話,離開的時候她隻向溫瞳一人道別,因為知道在日後的上海必定還能與溫瞳重逢,大氣層裏潔白的像棉花一樣的白雲軟軟地靠在一起,當年她來的時候滿懷心傷,如今走時更多了份從容。

四年時間,果然還是將她的心一點點磨平。

她完全沒想到會在到達處見到雷諾,他穿著件淺棕色的襯衫和深色寬鬆的牛仔褲,站在最顯眼的位置,她一出去便認出了那個男人,驚訝地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雷諾笑眯眯地繞進來,從她手裏接過行李,打趣道:“傻了?還是累壞了?”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並沒有告訴雷諾自己的航班,盡管當時雷諾問了好幾次,都被她輕巧地避過,這些年不管去哪裏,都習慣了一個人走一個人到,獨自行走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哪怕隻是自己一個人也能覺得心安。

有時候別人的好意,她承受不起。

淩晨五點多的機場並沒有很多人,大廳燈火通明,日白的燈光照在雷諾身上,把他整個人照得無比高大,他勾著嘴角笑說:“米蘭飛上海就這一班直達航班,上網一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