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過來,我不過是她苦心製造出來的,在年老色衰的年華裏用於再次征服世界的武器。
距離父母們來滬還有兩天,突然收到胡臣寧的一條信息,希望我能和他一起接機。我沒理由反對,至少這樣做能讓母親原諒我一些。我打電話過去,與他商定出發時間和集合地點,想起那女孩,我又多疑地問:“她不陪你去嗎? ”胡臣寧卻答非所問地說:“我盡量早點出來,到你的公司樓下接你,到時聯係。 ”
其實我想提醒他,如果他們夫妻倆一起過來,我就自己去機場,避免大家尷尬。可惜他的電話掛得太迅速。沒辦法,我隻能見機行事,自知進退,絕不給胡臣寧做電燈泡,因為我很嫉妒。
父母抵滬那天,胡臣寧的電話在中午一點打來,叫我立刻下樓等他。我心有疙瘩地問他是幾個人,他卻焦急地說:“有你的位置,別擔心,司機不願等太久。”他這含糊不清的話讓我無法釋懷,沒辦法,隻好先去了再說。
跑出寫字樓大堂,看到他已站在台階上等,我們倆一起上車,車廂裏隻有司機。可是我還是心神不定,就怕什麼時候殺出程咬金。沒時間猶豫了,我直接問出口:“你的女友呢,你不帶她來見公婆嗎? ”
“她為什麼要來?”他問道。我不解,胡臣寧表情無辜地說:“我什麼時候說過她是我女朋友? ”
我愕然,原來是我誤會了。現在母親這麼頑固不化地來上海,親臨現場指揮作戰來了。看來,我的厄運要降臨了。想到此,我的心情沉了下來,不說話,大腦在思索對策,先將說辭編排好。
見我沉悶不言,胡臣寧關懷地問:“你怎麼了? ”
“沒什麼。”我愛理不理的。
他偷偷觀察我的神色,囁嚅地說:“你是不是,還在想著他?”見我沉默不答,他戲謔道:“回頭是岸。 ”
“我沒有在想他,臣寧。”我一片坦然,“我希望你能體會到我的心情。 ”
“我理解。”他體諒地說。
“我覺得你好傻。你應該去找愛你的人,這樣才會幸福。”我說完這句話,突然驚悟,這竟是一箭雙雕的真理。他傻,我何嚐不是?原來我們都是一樣的傻傻為真愛拚命的人。
在機場接到父母們,兩家人氣氛喜洋洋。母親一見到我就上前擁抱,完全沒了電話裏的那種仇恨敵視。就像我還小的時候,她偶爾出差回到家,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 ——“想不想媽媽啊?”我無可奈何地唏噓,很不是滋味地說:“你愛我的時候就想了。”我覺得,這不過是自己做對了一件事而收獲到的福報。
省錢的老人們要求坐機場快巴回城,說是這樣有益於團圓,還把雙人位置讓給我和胡臣寧,一群老人坐在身後,仿佛三個監視器。
我們從未被父母們這樣盯著,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我時刻保持警惕,暗暗猜身後的老人們都在幹什麼,心裏怎麼想。胡臣寧很快就表現出適應,坦然自若地仰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悄悄地,他的右手伸過來抓我的左手,我沒反抗,竟然有種失而複得的欣喜。他便緊緊地握住,就這麼握著我的手,直到抵達目的地。下車時,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忙於招呼老人注意安全,全家人有說有笑地往他新買的住宅走去。而我,確實是被這其樂融融的歡聲笑語打動了,回想起在大巴車上的緊握,再看他的側臉,竟然有了一種全新的感覺。說不清是他變了,還是我不再是曾經的自己。
胡臣寧的新房三室兩廳,足夠容納兩家人。母親不願回我那一室一廳的陋室,胡家父母也勸我別回去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飯聊天多熱鬧。
我寧死不屈,母親可是滿懷怒火而來的,和她擠一張床入睡,那就等於葬送我整夜的睡眠時光了。胡臣寧也支持我回去,他的理由是床太小了,擠著多不舒服。“飯後我送劉舒回去。”他說。
關鍵時刻,出手相助,這讓我好感激他。
在餐館為老人們接風洗塵,鬧到晚八點才結束。胡臣寧送我走,兩人在寒風中並肩走,對感情心照不宣。他主動來握我的手,能感覺到從一個強壯身體傳導來的微熱體溫,就好像他陪我走過的這兩年,不驚豔,不浪漫,卻是一部引人深思的賀歲片。
一點點回憶他為我做的,還有我對他的出言不遜,多麼羞愧,多麼感動,真該說“感謝今生有你”。可不知為何,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化作涓涓暖流在心中湧動。於是我反過來緊握他的手,兩個人同時用力,代表相互的肯定,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欣慰之笑。兩人就這樣手拉手默默地走著,雙眼直視前方,看見了同樣的風景,感受到同一陣寒風。
原來,我們是命中注定要共同前行的人。
除夕年夜飯,在胡臣寧家的客廳裏進行。正當我們都坐下來準備用餐時,發現胡臣寧的位置是空的,我覺得奇怪,問胡母他去了哪裏,剛才還在客廳裏呢。我的母親卻搶先道:“不急,他一會兒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