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遠離港灣的船兒總要歸航(1 / 3)

五月初夏,我參加外語培訓班,選修西班牙語。在此之前,我收到艾薇塔的信,信封上有西班牙的郵戳。信中,她這樣說:這封信是在Palma島上寫的。我的身後就是埋葬荷西的墓園。我看到他了,你都不能想象,隻有黃土一把,連根木頭十字架都沒有……我去找管理人理論,他說這墓地很多年沒交管理費了。他也好奇怪,近幾年總有人來看望他。

劉舒,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我把身上的錢都給了墓園,希望他們能保護好荷西,給他一塊墓碑,至少能讓他像樣地被人們記得。可我所有的錢遠遠不夠補填欠下的費用。我就說,夠幾年就算幾年吧……假如那個葡萄牙人聽說過他和三毛的故事,相信他一定不會訝異我這麼做,畢竟,我對中文的認識,就是從讀三毛的書開始。我還清楚地記得十一歲的聖誕節寫下的願望:假如有人像荷西那樣愛我,我也一定會像三毛這樣愛他……

艾薇塔的信,即使反複看過幾遍,還是免不了那一陣悶痛。她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走過世界很多地方,在年華正當好時遇過千萬人,始終沒尋到年少時的夢想。難道是這個世上癡情懂愛的男人太少,還是我們都不是丘比特眷顧的寵兒?

她決定在西班牙定居,看似輕易獲得安定幸福的女子,以流浪為樂。她還在信中說:“假如你感到不快樂,就來西班牙,我帶你去看荷西,帶你去撒哈拉沙漠……”

在我眼裏,艾薇塔就像對夢想中毒太深的人,淨做些行跡詭異的事。不過,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背對著冰冷的墓園,眺望著童年時的感動,她何嚐不是三毛一樣強烈的倔強女子?這也許全得她母親的遺傳。

國慶節,馬可樂大婚,這完全在我預料之外。沒想到這個事事高調的馬可樂,竟然能將感情藏得這麼好,直到請帖到手上我才知曉。

他真的成功地和前女友結婚了。馬可樂在婚禮上用麥克風發誓:我會疼愛你一輩子,愛你的全部。話沒說完就激動地哭了。

當時,全場歡呼鼓掌,新娘都嚇壞了,台下的閃光燈撲撲亂閃,馬可樂便將錯就錯地摟住新娘,擺出造型給人拍照。我一直微笑鼓掌,覺得他好幸福,雖然在外人看來這不是完美無缺的姻緣,未來還有艱險,就如這場出其不意之後的皆大歡喜一樣,免不了驚濤駭浪,但總能夠巧妙泅渡。而生活,何嚐不是這樣的呢?

“其實我真為你們遺憾,”敬酒時,馬可樂說,“但,我希望你能考慮繼續與我合作《戀愛時光 3》。”我驚詫地白了他一眼,馬可樂神秘地笑著說:“這是實話,你好好考慮值不值得。”說完他就和幾個工作室合夥人勾肩搭背地喝酒去了,把我留在那個問題裏,食無味,想不通,心好亂。

胡臣寧在上海買下了房子,於聖誕節前夕喬遷新居。

有一段時間,我們不再往來,僅見過兩次麵,一次是在導師家裏的沙龍會上偶遇,看見一個女孩和他一起;一次是我把他送的禮物裝箱退回去。我開始懷疑他對我的所謂的愛。

春節前夕,我正準備網上訂票時,母親突然告訴我她要隨胡家二老一起來上海過年,順便來逛逛闊別十五年的淮海路。我覺得她就是想來考察我的生活,然後指指點點地,擾亂我好不容易才平靜的心緒。

我極力反對她來上海過年,擺出許多她不該來的理由,結果卻被她的高漲情緒全壓倒了。我說去年都沒回昆明,好想念那裏的溫暖。母親卻說,前年回來時你不是嫌昆明的天氣古怪無常嗎?我說我想吃昆明的燒鵝,母親很爽快地說,給你帶一隻去。我說我好想念家裏寬敞的臥室,母親煩了,給了我一個無語的想法:那你就自己回昆明吧,反正我已訂機票了。

我惱了,不想再與她拐彎抹角,一本正經地說:“媽,你聽我一次,別再跟胡家走動了,他們家的兒子根本成不了你的女婿。 ”

一提到這事母親就冒火,聲音尖厲起來,“你自己不爭氣,不好好珍惜,這麼好的男人,比你爸好千萬倍,門當戶對,啊?人家還那麼瞧得起你,可你倒好,就這麼把事搞砸了……”

即使相隔千萬裏,我仍被母親的怒火燒得麵目全非。這老人家消息真靈通,她早就知道胡臣寧最近不大理我,隻是忍住不發飆而已,如今一找到機會,她立刻如火槍掃射過來。我實在招架不住,把手機拉離耳廓,等她中場休息時再好聲勸:“事已如此,你罵我也沒用啊,把自己氣壞了,那還不是你難受我遭罪啊? ”

“我不管你的事了,”她怒聲不減地嚷,“你想在哪裏過年都行,總之我要去上海!”她像個撒潑的孩子不講理。

母親來上海之前的日子,我們隻要通話,說不到三句就拌嘴。就為一個男人,我們居然馬拉鬆式地爭執了一個多月,意見分歧到要了斷母女關係。我累了,就不再跟她抗衡,隻有失望。原來,母親就是這樣疼愛女兒的,完全為滿足她那添加了膨大劑的欲望。為辦成女兒的婚事,她已不是我所認為的那種哀傷柔軟的寡婦,將我視為高於生命的一切。在強大的主觀意識裏,她突然變得獨立,果決,不再是我能製服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