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迷亂中對自己說:好!他終於開始向自己宣戰了。他伏在大地之上許久都沒有動,他可以聽見自己體內和她體內岩漿交相融彙的聲響。她的喉嚨裏那種嘶啞的呻吟微了下去。然後,他開始前進了。
他像鍾擺一樣擺動在黑暗之中,像個農夫那樣挖掘著大地,挖掘著她。他在腦海中再一次映現出和吳雪雯在一起做愛的情景:她緊緊地扳住他的後部向自己猛烈撞擊,仿佛她像深淵一樣深不可測。而這時的眉寧卻像已經溶化了一樣,渾身向上翻騰著火焰。她的頭隨著他的動作一左一右地擺動,他看不清她的臉,隻聽見她的呻吟與壓抑住了的嘶叫。這是一場真正的廝殺,一瞬間羅東感到自己是在和吳雪雯做愛,他像個巨大的鐵錘一樣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她,讓她從生命的底部顫栗,向他投降。
他不停地向著頂峰攀援而動,他的內心充滿了一種狂喜,這是即將戰勝自己、徹底地逾越一個障礙的時刻,這是他作為男人真正體驗到男人的鋒芒的時刻。以前他從來沒有在女人麵前有過這種體會,但現在他有了,他就由此可以戰勝女人帶給他的自卑、懦弱和膽怯了。他像個穩重的農夫那樣一下又一下地鋤著大地,而大地在他身下顫抖。那火山噴發的一刻也將來臨。
而實際上,眉寧這個時候忽然恨起尚西林來。她覺得他是那麼的懦弱,從來沒有強行要求她這樣做過,可其實她內心之中一直有一種渴望被他強暴的隱秘願望。但尚西林一直沒有那麼幹。現在她把在她身體上麵蠕動的這個男人想象成了尚西林,可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發現那個人不是,是一個叫羅東的有錢人,一個以一夜的代價與她簽了契約的人。
在黑暗中她看見了羅東的臉。這張在白天是那麼儒雅的臉如今已經變了形,他仿佛在進行一場真正的戰鬥,而她的身體就是他的敵人。她這時忽然用手抓住了枕頭,她死死地抵抗著體內那最後一次洪峰的來臨,她覺得這一刻羅東和她是真正的仇人,彼此代表了男人和女人這人類有史以來就有的性別在廝殺。從這種意義上來講,她就對自己的選擇充滿了肯定,因為千百年來女人都是以身體為代價和武器來和男人們戰鬥的。這個世界是一個男人的世界,女人除了自己之外別的什麼也沒有。
羅東的動作激烈了起來,他的腦海裏響起了巨鍾衝撞的聲響,他的喉嚨裏流動著一種低沉的咆哮,他讓自己深深地進入她,直到她體內的最深處,那裏仿佛所有的花朵都在一陣顫抖中抖落了花瓣上的水珠。她的身體迎合著他,像波浪一樣一層層衝蕩著他。他從她的肋下伸出手來,和她貼緊,向一邊一起滾動起來。
而她仍死死地控製著那巨大洪峰的到來。他們像圓木一樣互相纏繞著滾向遠處,潮濕的熱氣在他們身上騰起。然後,他再一次壓住了她,身體裏在一陣震顫中那岩漿噴薄而出。與此同時,她體內的洪峰來臨了。大堤不存在了。所有的歡樂和痛楚、緊張和鬆弛、岩石與波浪都一起消失,她的脖頸向後一挺,像乞求者那樣向黑暗發出了沉悶而又尖利的嘶叫,仿佛發出了女人內心全部的恐懼、憤恨與歡樂,然後,他和她都昏睡了過去。戰鬥結束了,他們誰都沒有輸,或者誰都沒有贏,仍像樹木一樣糾纏在一起,如同人類曆史上有男人和女人起那樣,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並沉入了睡眠和黑暗。
十一
自從吳雪雯和黃尚在“硬石”酒吧見過一麵之後,他們的生活都發生了迅速的變化。對於吳雪雯來說,由於和何維見了一麵,那一麵促使她打算重新選擇自己的生活,她再也不想像一朵雲那樣老是飄在半空了。她在心底之中有一種想當個世俗意義上的“好女人”的願望。當她看見黃尚握著他的啤酒杯向她走來時,她已經預感到他們之間即將發生的一切。她並不討厭他,而且一開始就對他非常有好感。他那張白淨光滑的臉讓她想起某個台灣演員,隻是他的臉上有一種強烈的厭倦婚姻的氣息,她想,做一個世俗的女人的首要的事情可以從幫助一個男人從他的婚姻陷阱中解脫出來開始。這一刻她的想法是極其真誠的,當她明白了他的處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