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他來講,見到吳雪雯之後他的心裏就被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樂給充滿了。那是一種從肉體到精神的整體愉悅。這種愉悅隻有在他初戀時曾經發生過。他確信愛情已經來臨,他確信他仍舊能夠像個年輕人那樣去戀愛,去激動和浪漫。新的生活將重新開始。而吳雪雯帶給他的感受,竟然與九年前梁小初帶給他的感受是那麼相似甚至是雷同。同樣是單純明亮至極的笑聲,同樣是那種少女才有的嬌羞、頑皮和夢幻氣質,以及很多稚氣但不失情趣的話語。他並不知道,吳雪雯一直靠這一套把自己打扮成純情小姑娘的招數來誘惑住一個又一個的男人。
由於得到了她的電話號碼,他便在那天見麵之後又約她出來喝過一次咖啡。在喝過咖啡之後,他便急不可待地吻了她。兩個人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吳雪雯把他當做自己生活的新的起點,而他也把她當做生活中一個重要路標了。一個星期以後,他們兩個人都從北京消失了。
他們去了三峽。對於這次去三峽,他做了十分激烈的思想鬥爭。他明白自己這一去一回,回來以後就會有另一個格局形成了。也許他就會由此而離婚,但這不正是他盼望的結果嗎?在遊覽三峽的八天時間當中,他們如膠似漆,雙宿雙飛。而對於她不是處女他也並不感到特別在意,畢竟這個開放的時代裏已使二十多歲的處女成了大都市中罕見的物種,而且她還編了一個浪漫、純情而又傷心的大學戀愛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她“失身”了,她也永遠地詛咒並仇恨那個人。
“你用不著這樣。一切都是過程,已經過去的就不要再去追究,關鍵在於如何把握我們的未來。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激動地說。
她深深地凝視著他,這個三十六歲的為生活所追趕與逼迫的男人。她親眼看見他如何在她年輕的生命滋潤下變得活力非凡,連皮膚都光滑起來。她甚至也發覺,自己竟然也被他拉出了麻木的生活,並且獲得了一種不大不小的幸福與激動。她以前一直懷疑自己再也沒有這份感情了。這是在宜昌的一家賓館,他和她像兩條月光下發藍的魚一樣躺在一起,身上凝滿了做愛之後沁出的汗珠。
“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你。”她說。她說這一句話的一刹那間的確是這樣想的。嫁給一個完全可以負擔起生活與婚姻的全部責任的已婚男人正合她的心意,她甚至憧憬起來,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成為一個賢妻良母——這是多少中國女人的理想與現實處境啊!
他為得到了她的答複而欣悅。他在黑暗之中攬過她來,在她的肉體上烙下自己的唇印與撫摸的激情。其實她已暗中將他與和她做過愛的其他很多男人進行了比較,在這方麵他屬於中上水平。而由於和妻子兩個月沒有性生活,他和她在一起激情倍增,花樣翻新。她則裝出一副被動的樣子,還發出經過技術處理了的嬌羞的呻吟。
他們從三峽一回到北京,黃尚就正式提出了離婚申請。出乎他的意料,他妻子梁小初在聽他壯著膽子說出了離婚的想法時並不吃驚,也沒有像他多次想象的那樣大吵大鬧。“當你不告而別消失了幾天之後,我就知道這是惟一的結局了。沒什麼,我可以和你離婚。而且,我還可以把琳琳給你。她和你過更好一些,畢竟你是父親。我保留去看我女兒的權利就行了。”
他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他並不知道妻子已經為此煎熬了整整八天,才做出了這一放棄一切的決定。梁小初打算徹底撤退,退得遠遠的,把能留給他的全留下,然後再開始新的生活。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想開始新的生活,做出了決定之後她十分冷靜地想。
“你是說,你是說連琳琳也給我嗎?”他又一次問道。他不相信老婆會連女兒都放棄。他非常喜愛自己六歲的女兒,她那麼聰慧、漂亮,幾乎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
“是的,也給你。你還要什麼?我都放棄。”她平靜地說。直到這時,黃尚才發覺,認識一個人是多麼不易,隻有到了麵臨巨大變故的時候,一個人各個方麵的個性、特點與複雜性才會顯現。他這時忽然發覺自己也許並不了解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