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手上的星光 (1)(3 / 3)

他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就因為我生下來後從來不哭,我父母害怕我克了自己,就起了個這個名字。我可不會為一個女人而改名字的,那太可笑了。這是原則問題。”他揮了揮手。

“就這樣將大好前程拱手相讓了?”我說。

他淡淡地一笑:“另起爐灶唄。不過,我那位同事,在與她結婚兩個月後,已調到更重要的部門去了。我不知道他的調動是否與此有關,但他現在所呆的地方,對他在發展上非常有好處。”然後他突然罵了句粗話,“我得重新設計一下自己了。明年春天,我就不會再呆在機關裏了。”

至於我,在分配到那家藝術劇院後命運不濟。我想這是一個不需要戲劇的時代,因為我們的生活中到處都充滿了戲劇情節,幾乎比戲劇本身更打動我們,那麼誰還會在忙了一天再到戲院看天天都在生活中出現的情節?我在單位報了到,被分配去管理人事檔案,每天隻需坐八個小時就可以了,一個月可以領到三百多元,要知道在北京這樣的地方生活,這點錢連玩一個小時的老虎機都不夠,可我偏偏就愛玩老虎機。半年以後,劇院更加不景氣,我便從當做宿舍的辦公室裏搬出來,在一個小區的朋友處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來。我辭去了工作,有一個星期我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想我會幹什麼?我終於決定靠寫作發財和掙得愛情。我終於決定寫作了。

這年春天,楊哭果然從機關中跳了出來,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幾十萬塊錢,成立了“宏友公關廣告公司”。由於他在那家赫赫有名的大機關呆過一年多,認識的人很多,因此做這種中介公司生意還有底。出於對飯碗的考慮,我便應聘去一家報紙副刊當了編輯,在不坐班的大部分時間裏,我都悶在屋子裏寫作。

有一天楊哭在亞運村附近的“太平洋明珠酒家”舉辦一個由某家信用社和中國影視老明星們聯歡的活動,叫我也去一下,順便在報紙上發一條消息。他開著他花不到十萬塊錢就買到手的一輛二手黑色流線型“淩誌”來接我,他穿著一套深藍色西裝,紮一條灰色領帶,襯衣也是深顏色的。“你會在那裏看到一大群中國的老明星們,一群黯淡的星星。”他笑了,楊哭似乎逐漸地具有了幽默感來對付生活中平庸的東西。

我們鑽進汽車,汽車駛入南三環,然後向東駛去。三環路修得不錯,我們的車很快就到了亞運村的“太平洋明珠酒家”。遠處,一幢幢高層公寓樓、陽光廣場、惠普廣場的巨型寫字樓矗立著。我們走進酒家,發現人已經來了很多了。我叫楊哭忙他的去,自己挑了個位子坐下來,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小廳裏人頭攢動,這原是白天可以當餐廳、晚上可以唱卡拉OK的地方,靠東麵的桌子邊,赫然坐著一大堆數幾十年間在中國影視界名震一時的人物,大多已白發蒼蒼,女士們也已肥胖臃腫不堪,隻是皮膚依然保養得很好。我不由得歎息起來,心想楊哭這家夥不知用了什麼招兒,把這麼一大堆已遭受冷落的寶貝都搜羅在這裏,為一個並不起眼的信用社開成立紀念會?我想這一定是錢的原因。

作為承辦這次活動的“宏友公關廣告公司”,隻要出一點小錢,就可以請動這些已經許久無人給他們付出場費的老明星們,叫他們來給一家信用社的成立捧捧場。我知道楊哭一定請不動那些正在紅得發紫的大明星,他們一張口保管叫楊哭真的哭出聲來,雖然他聲稱他從來沒哭過。商業法則已滲透進我們生活中的各個角落了,我想。很快地,演出開始了,楊哭作為主持人之一,顯得很持重瀟灑。另有一個女主持,她的臉我常在中央電視台上見到,在聯歡會上顯得非常活躍;老明星和名導們一個個上台表演,節目實在不能說不錯。老家夥畢竟是老家夥了。小廳裏很熱,我連續要了好幾杯果汁,不動聲色地看著人們的滑稽表演,停了一會兒,我忽然看見一個女孩子手拿話筒走上台為大家唱歌,我不由得注意起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