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柳春月、靳致水和許文靜反複協商,出院的事情大致是這樣安排的:先把行李雜品放進冬月那套四室一廳的房子,然後靳致水和他們姊妹女婿回一次老家,見見分別已久的小冬冬和親人們,就算把致水和冬月的婚事正式確定下來,順便帶上老母親和小冬冬回到西安繼續將養。
這天大早,春月姊妹和陳振江,早早來到病房。致水和馮師比他們行動還早,在同室病友和誌願者吳正和王霞的幫助下,已經把一切收拾得停停當當。
整個病房說說笑笑熱熱鬧鬧。
許文靜來到病房大家就圍上來。一番寒暄過後,春月說:“再沒啥事的話,我們現在就起身呀!”許文靜笑著說:“那麼心急幹什麼,仔細想想,還有什麼事情要辦?”春月突然想起來,醫藥費還沒處理完,便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一急就出錯,咋把結賬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走,我現在就跟你去結!”許文靜知道她理解到一邊了,趕快解釋說:“你忘了我忘不了,我現在說的不是這事情,要告訴你們的是,醫院黨委決定,一會兒,要給你們開個小型歡送會!”春月說:“歡送會就免了,致水不喜歡那一套!”許文靜說:“致水不喜歡,也沒見致水說話,你怎麼能包辦代替呢?”春月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又犯老毛病了,有錯就改,既然醫院是歡送致水的,就讓他自己表態吧!”許文靜嘿嘿笑了,說:“大姐,今天是怎麼搞的,怎麼一個接著一個犯錯誤呢?”她這一說,不光春月愣住了,大家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春月笑著說:“我又犯什麼錯了?”許文靜很認真地說:“我們醫院不是隻歡送致水一個人,而是包括柳家姐妹、女婿和陳振江在內的你們大家夥兒!”說著許文靜專門問那幾個病友和他們的陪護,“你們說應該不應該?”
“應該!”大家異口同聲的答過,又是掌聲又是讚歎聲。
誌願者吳正站起來說:“大家能不能靜下來,讓我兩口子代表病友們說幾句話?”大家抱以熱烈的掌聲。
吳正說:“我來說說應該歡送他們的理由!我們這些天在四川傷員那邊當誌願者,你們沒見咱陝西人熱情的那樣子,從上到下,從官到民,從工到商,各界各層,慰問的、送鮮花的、拿慰問品的、當誌願者的,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傷員床前人來客去,慰問品多的沒地方放,天天熱鬧的象過年一樣。而致水一家人在這邊默默無聞,寧願自己受冷落受孤獨,也不願意給國家添麻煩。我支持他們這樣做,一個是可以給國家減輕負擔,給人民減少麻煩,另一個是咱們畢竟是主人,畢竟受損失較小,應該有這種寬廣胸懷和奉獻精神!實際上,你們是在用一種特殊形式代表陝西人民支援災區幫助傷員,醫院考慮得很周到,你們無論如何不要拒絕了!”
王霞說:“我在那邊這些天眼淚沒少流,滿眼看到的都是激動人心的事。郊區的農民,賣針線的小販,連自己納鞋墊換錢的七十歲老太太,也把自己攢的兩千元拿來慰問傷員。你們一家人就象這些人一樣,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感動得我一想起來就流眼淚,所以一有空就想過來幫助你們誌願誌願!”
大家又抱以熱烈的掌聲。
春月悄悄給陳振江說:“咱們一直保著密呢,他們咋啥都知道?”陳振江說:“這說明咱們還是來醫院來的次數少,聽馮師說,致水搬過來不長時間,人家啥都知道了,這麼長時間,之所以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還不是想配合咱們假戲真演嘛。”
等病房安靜下來,許文靜說:“你們繼續聊,我和大姐去辦公室說個事,等院領導查完四川地震傷員的病房就過來開會。”說完又招呼春月說,“大姐,咱倆走!”
春月這個時候好象想起了什麼,突然說:“許大夫,你先走,我給幾個妹子說句話就來。”春月把幾個妹子叫到病房外邊,從挎包裏掏出三個憋囔囔的信封,一人手裏塞了一個。幾個人問她怎麼回事?她說:“你們先把它裝好,我再給你們說!”幾個姊妹這才把信封裝進包裏。春月說:“致水治病那錢,人家縣教育局已經全部出了,醫院把咱的錢退給我,我就退給你們。”等幾個姊妹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時,春月已經進了許文靜辦公室。
春月來到辦公室,許文靜給冬月拿出一個銀行卡說:“這是你們給靳致水的治療費!”春月一聽懵了,你咋知道我剛給姊妹把錢退了,就給我來這一套,不知道許文靜究竟給她唱的是哪一出?說:“你是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許文靜心裏說,這又不是我的意思,怎麼能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確切地應該說是“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你都沒想想,你都能給自己姊妹來這一下,難道陳振江就不能給你如法炮製?她笑著說:“真的是縣教育局把錢給了,不信你去問收費處?”實際上,許文靜早就給收費處交待好了,根本就不害怕她問。就這春月仍然撥通收費處的電話進行了落實。落實完她把銀行卡還給許文靜說:“反正我們已經把錢捐出來了,再拿回去就有些不地道了,或者捐給你們醫院,或者捐給四川傷員,你就看著辦吧!”許文靜說:“別不好意思了,你當時為了湊這錢,作的那難,我也不是不知道!”春月說:“那陣子作難是事實,現在疼過了不疼也是事實!”許文靜說:“不疼不可能,還不要說你們這種情況了,就是錢再多的人,要拿出這些錢來,也不是那麼痛快的事!”春月說:“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想的跟人家不一樣,為了生意能做紅火,為了兒女身體健康,平時我們有多沒少的給神上布施呢,好不容易有了積德行善的機會,花得比這再多,我們都舍得!許大夫,給你說實話,老天爺靈驗得很,昨天,我跟老宋算了筆賬,地震以來,就因為我們給致水出了醫療費,老天爺讓我們賺得比這多得多!要是讓我把這錢拿回去,老天爺知道了,要把我們賺的錢收回去咋辦?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拉出來蹭進去那種事情堅決不能幹!”
就在她倆推推搡搡的時候,護士小王敲門進來,通知許文靜下午召開全院黨員捐獻大會,會上要繳“特殊黨費”,讓她把錢準備好。許文靜說:“謝謝,錢不用準備,我早就裝在身上了,隻等著院裏開會呢!”小王離開後,春月馬上就說:“現在機會不是來了,你下午把我這幾萬元帶上,把它當成‘特殊黨費’替我繳了。”許文靜笑得前仰後合,幾乎能把眼淚笑出來。說:“你連正式黨員都不是,憑什麼繳‘特殊黨費’呢!”春月一本正經地說:“那什麼叫‘特殊黨費’?”許文靜說:“共產黨員專門為汶川抗震救災繳的黨費叫特殊黨費!”春月說:“這是誰解釋的?”許文靜說:“是我解釋的!”春月說:“既然你能解釋,我也能解釋!”許文靜說:“叫我聽聽,你是怎麼解釋的?”春月說:“不是共產黨員,專門為抗震救災繳的黨費,才叫‘特殊黨費’!”許文靜笑著說:“你這不是解釋名詞,是強詞奪理!”春月說:“你把多大的忙都給我幫了,這麼碎碎個事可辦不了!”許文靜說:“不是辦了辦不了的問題,名不正言不順,怎麼給你辦嘛?”春月想了想說:“要不然是這,我是農村來的,我自己好起來,不能不幫幫他們。這錢既然是幫靳致水的,還從他這裏幫起!”許文靜說:“我聽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春月說:“靳致水是因為我們韓老師一句話回到破廟教學的,韓老師為我們農村娃教了一輩子學,到頭來自己的獨生兒子得了腎衰竭,卻沒有錢醫治,眼睜睜看著孩子束手無策。你代表我和老宋把這錢作為兩名共產黨員的特殊黨費捐給他,趕快給他的獨生兒子把腎換了。”許文靜心想,這麼點錢還想換腎,但又不好當麵說出,隻得應付道:“既然有這麼好的想法,親自交給他多好,為什麼要多費這道手續呢!”春月說:“還不是為了把保密進行到底!”許文靜說:“我又不知道人家地址,怎麼往出寄嗎?”春月說:“致水的地址你總該知道吧?”許文靜點了點頭。春月說:“韓老師和致水住在一塊兒!”許文靜說:“既然是這樣,我想辦法給你把這忙幫了,就是特殊黨費這話我不能說!”春月說:“你腦筋咋這麼死的,之所以叫‘特殊黨費’一個是特殊在不是黨員繳的,一個是特殊在不是繳給黨組織的而是通過黨員個人轉繳的,再一個是特殊在不是為救災而是為救治一個農村退休老教師的獨生兒子繳的,還有一個是特殊在,用了這個名義一般人無論如何不會知道是我們夫妻倆繳的!”這一下,許文靜無話可說。
春月離開後,收費處打來電話說,致水那個縣教育局寄來了一張支票,要全部支付靳致水的住院費用,經請示院領導,趙院長批示,支票退回,靳致水治療費用納入四川傷員費用一並按規定處理。所以趕快讓他把賬號給我們,準備馬上給他把款打過去。因為最近社會各界,總有人把錢往他們收費處捐。捐錢的把錢扔在櫃台上就走了,弄得他們到現在把這些錢處理不了。他們害怕靳致水出院後,陳振江也這麼幹,所以催得相當緊。許文靜雙手一拍,自言自語說,你看這事情怎麼辦呢,原來隻說他陳振江一個是黃雀,沒想到身後還有個黃雀等著他,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給陳振江退款了。不料收費處電話又打過來,嫌她壓了電話,說我們都能配合你,你最好也能配合我們一下,不然今後再要有啥事情,可不要說我們公事公辦!
沒有辦法,她隻好把陳振江叫到辦公室。陳振江一聽,先笑個不停。笑畢說:“許文靜呀,許文靜!我讓你給春月大姐用了這一手,你咋等得她剛剛把錢拿出門,又反回來把這一手用在我身上。”許文靜說:“你猜得不錯,我就是剛才讓大姐把錢拿走了,但是無巧不成書,就在大姐剛剛離開我辦公室,收費處就打來電話,說致水他們縣教育局寄來了支票,趙院長已經有批示,硬逼著我給你要銀行賬號,我不找你找誰!”陳振江說:“我就不相信,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情,我現在就去收費處去落實。”許文靜說:“要落實你去落實,我等著你!”陳振江說:“要去咱倆一塊去,我要一個人去,你們再打電話溝通怎麼辦?”無奈,兩個人到了收費處,人家拿出了縣上的支票和趙院長的批示,陳振江隻好說:“不用劃錢了,麻煩你們給我辦個銀行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