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這一說,夏月再沒吭聲。
冬月送走春月夏月,把晨晨從老王那裏接回臥室。晨晨在一邊玩耍,她根據天氣預報裝好晨晨的備用衣服。看到九點已過,給晨晨洗完澡就安排他睡覺。然後把晨晨換下的衣服拿到衛生間,放到小洗衣機洗起來。當取出致水那兩件T恤時,便仔細端詳起來。這是兩件很一般的T恤,一件是藍格子圓領的,一件是米黃色立領的,質地是棉紗和化纖混紡的,價錢每件最多不超過五十塊錢。但她仍然把他看得很珍貴,特意動手洗起來。不知怎麼搞的,一邊洗T恤,一邊想起過去的事情來。頓時,那座破爛不堪的廟院,那條彎彎曲曲的小河,那次肆虐無情的山洪,以及自己陷入洪水無奈的呼救,特別是那個聽見呼救奔出破廟矯健敏捷的身軀,那雙有力的大手等影像,在她腦海不斷地湧現著。這一組影像暫時消失以後,又有一組影像在腦海裏浮現出來。三姐和致水在破廟中如影隨形,大姐棒打鴛鴦,三姐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假裝提前結出愛情碩果,以及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結局。緊接著,還有一組影像浮現出來,三姐難產的無奈,老太太焦慮的麵孔,致水被壓的慘象,嬰兒呱呱墜地,三姐躺在棺材的遺容……
冬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濕的衣服,怎麼打的肥皂,怎麼透的水,當把兩件T恤掛上晾衣架時,才把思路從回憶狀態調整到現實中來。這時又把小洗衣機裏的衣服和致水那兩件T恤掛在晾衣架上。特別是把致水那兩件T恤撕來撴去,直到兩件T恤平平整整,沒有一丁點褶皺才把晾衣架升到空中。
把一切收拾好,又看了看熟睡中的晨晨,晨晨那俏皮可愛的模樣,惹得她禁不住在小臉蛋上親了一口。無意中,又看了一眼窗外,美麗如畫的小區,睡眼惺忪的路燈,影影綽綽的樹木,星星點點的人影。這陣子,她總覺得腦子裏問題多的象一鍋粥,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渠渠道道,胸腔中事情亂得象一團麻,怎麼理也理不出頭緒來。所以她沒有一點睡意,想到外邊走走。於是穿好衣服,出了別墅。
她信步閑遊,不知不覺來到中心花園上遊的露天浴池區。溫泉樹上,熱氣蒸騰,宛若輕紗。周圍的沐浴池,波光瀲灩,清澈見底。池子周圍的不鏽鋼欄杆,被水氣浸得濕漉漉的。她站在欄杆邊,涼爽潮濕的水霧很快包圍過來,剛才還覺得熱烘烘的,一下子感到涼爽極了。於是沿著池子周圍的石子小徑,來來回回踱著步子。
走著走著,不由得想起她和陳振江的關係來。她覺得要結束這種尷尬局麵,唯一有效的措施是,盡快找到一個合適的人結婚。不然長期這樣下去,耽擱了人家陳振江不說,弄的姊妹們也不得安寧。問題的要害是究竟找誰呢,找比陳振江好的人,比如鄭續才一類的,這顯然不是她的追求。她也說不清什麼原因,反正心裏就是不來情緒。找比陳振江差一點的人,不說自己願意不願意,大姐這一關先過不了。所以這種不即不離的局麵,一直維持到現在。她覺得要打破這種僵局,就不要怕這怕哪,不要瞻前顧後,必須自己拿出主見來!
想到這裏,好象來了精神,再沒有在溫泉周圍徘徊,不知不覺已經遠離了溫泉,越過購物消遣區,來到了娛樂健身區那一片空曠的草坪上。信步在蜿蜒於草坪中間的小路上,借著路燈那微弱的光亮,望著平展展的深綠色的草坪,又想起了靳致水的那兩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T恤來。她也說不清什麼原因,自從靳致水家出了事,感覺到好象自己家出了事一樣,見到靳致水的母親好象就是自己的母親,抱著靳致水的孩子好象就是自己的孩子,就連靳致水也好象……,所有這一切隻是一種直覺,腦子也沒有多想,心裏也沒有惦記,很快一個又一個的想法從她腦子迸發出來,並很快付諸了實施。主動撫養小冬冬,給冬冬寄撫養費,替冬冬起和自己音同字同的小名,一有時間就想到醫院看致水,等等。她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原本很不經意的動作,竟然來的是如此的合情合理有序有度,好象提前策劃好了似的。她清楚的知道,這裏邊有報恩的因素,有親情的原因,又有同情弱者的想法,更有仰慕楷模的成分,但是她就是弄不明白這些情況,怎麼會讓她作出這些一連串的動作的。尤其讓她想不到的是,此時此刻,她竟然有了想嫁致水的想法,又仔細想了想,之所以能有這種想法的,竟然還和許文靜有點關係。那些天,許文靜有意無意的給她絆了許多難看,開始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經過一段時間的反思,才猛地想起馮師說的那些話來,當時自己還認為許文靜追求靳致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弄的馮師一時下不來台。現在看來,許文靜很有可能愛上了靳治水。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兩個女人之間之所以會出現這種互相排斥的現象,許文靜是有意識地愛著靳致水,她是無意識愛著靳致水。而且許文靜的愛,雖然是有意識的,但是更多的夾雜有小資情調和浪漫色彩,是一種理想狀態的愛;她的愛雖然是無意識的,並且來得很遲緩,但是愛的行動從見到靳致水孩子那一刻起,就已經自然而然的從自己內心深處一發不可收拾的流淌出來,是一種純樸實在的愛。她很自信地判斷,許文靜對靳致水的愛,隻是從理想到理想,不會向縱深發展,說得難聽了,是靳致水理想中的愛情偶像;她對靳致水的愛,明麵上是從現在開始,實際上從地震那天晚上已經朦朦朧朧的開始了,是從生活到生活,容易向縱深發展,說的實際一點,是靳致水現實生活中的愛情伴侶。所以她準備用腳踏實地的愛取代許文靜時髦浪漫的愛!
由於思考問題精力過於集中,已經走出了草坪,來到鬱金湖邊用木條鋪就的親水平台上。水麵上浮萍一片連一片,那些高高擎起的荷花骨朵,昂首挺立,含苞待放。忽然一股涼風飄來,不但帶來初夏的清涼,還送來各種花草樹木的清香。她在享受著初夏宜人的夜景,也在推敲著自己人生的重大決策。她不斷地追問自己,是心血來潮,還是深思熟慮,是追趕時髦,還是源自內心,是同情弱者,還是情有獨鍾?她總覺得自己這個決定來得太突然,太輕率!又一想,瓦特發明蒸汽機,還不是因為開水衝掉壺蓋的啟示,牛頓發現大地引力,還不是看到蘋果落地的緣故,愛迪生發明電燈,還不是因為找到了鎢絲的結果。好多重大發明和重大決定,一開始都有偶然性。智慧的火花是如此,愛情的火花也不例外。更何況陳振江他爸去世後,自己不答應陳振江的求愛,也不願意找別的人,並不是想從一而終,全部目的是為了改變,具體就是想改變自己一個出身低微的窮女子,一心想攀城市的高枝,為錢而嫁,為戶口而嫁,為工作而嫁,為遺產而嫁的過去。靳致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一母同胞亡姐的丈夫,是為山區教育做出重大貢獻的青年教師,是舍己救人的抗震英雄。年老體弱的老母親要靠他養老送終,繈褓中的兒子要靠他撫養成人,如饑似渴的學生要靠他完成學業……,這不正是自己追求改變的最好選擇嗎!
想到這裏,冬月突然笑出了聲。自己普普通通一介平民,怎麼成了左顧右盼的為政者。她突然加快了腳步,得趕快回臥室去,盡快把美好的想法變成實在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