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說:“你的話我不是不相信,關鍵是我們心裏不踏實!因為我們看到的現實是,一方麵,國家堅決不讓收紅包,另一方麵,國家又擋不住收紅包。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病人親屬的心理是,硬叫掙死牛,不叫打住車,也就是說,寧可把血汗錢舍了,也不想把親人的病耽擱了!”許文靜心想,送紅包為什麼杜絕不了,就是因為患者不放心,個別醫生有私心造成的,單純怪哪一方麵都不公平!換句話說,好多人,一提起不正之風,咬牙切齒,深惡痛絕,同時迫於客觀現實,又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參與和助長這些不正之風,這就是杜絕不了送紅包的根本原因。所以她很無奈地說:“看來我也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咱來個笨辦法行不行,要是你不認識的醫生,想送就送,我不幹涉。咱是熟人,我保證誤不了你的事,別送行不行?”春月說:“那說來裏說去,還是熟人好辦事嘛?”許文靜心想,隻要能阻止你送紅包,什麼原因已經無所謂了,所以硬著頭皮說:“就算是熟人好辦事!”春月說:“你這麼一說,我心裏就踏實了!”此時此刻,許文靜心裏很不是滋味,為了盡快終止這個別扭的話題,她趕快說:“再不敢耽擱時間了,趕快把紅包裝起來,我得馬上去手術室!”出了辦公室,春月問:“手術要多長時間?”許文靜說:“如果順利的話,午飯前就能結束。”
許文靜到手術室沒有多長時間,護士們就把靳致水推進手術室。春月她們前呼後擁,到了手術室,被擋在外邊。正好手術室外邊有兩排特製的藍色塑料靠背椅,她們三人一攤兩人一堆,邊等手術邊拉閑話。
春月、夏月、宋仁厚坐在緊靠手術室左邊的椅子上。夏月說:“姐姐,你先別吭聲,你看我和姐夫誰猜的對?剛才我倆在外邊打賭,他說許大夫肯定沒收,我說肯定收了,你現在說說,到底收沒收?”春月說:“那你倆打的啥東西?”夏月說:“他輸了叫我姨,我輸了叫他叔。”春月笑著說:“你們這麼猜是啥理由嘛?”夏月說:“姐夫你先說。”宋仁厚說:“這還用說,許大夫對咱那麼好的,熟麵熟裏的,人家能收嗎!”夏月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難道這個醫院還有白烏鴉不成!”春月說:“再沒有別的理由?”夏月說:“沒有!”春月說:“那你把你姐夫先叫一聲叔再說!”夏月說:“我不信,你故意偏向我姐夫!”春月說:“我想偏向你呢,你先不改理由嘛,你要是說,要是許大夫主刀肯定不會收,這是趙院長主刀呢,人家不可能不收。因為我沒見趙院長,收不收在兩可之間。這樣,就可以讓你倆打成平手,誰把誰也不叫啥!”夏月說:“那是這,叫我把你包看看,再叫行不行?”春月拉開拉鏈取出紅包讓她看:“這一下該叫了吧!”宋仁厚趕緊把耳朵伸過來:“趕緊叫,叔聽著呢!”夏月說:“咋分不來男女,別叫叔,叫姨才對!”宋仁厚說:“是我分不來公母,還是你分不來公母?又叫叔又叫姨的,我又不是二衣子!”春月說:“瓷瓷貨,人家夏月開始叫呀,胡打攪啥?”接著催促道:“夏月快叫!”夏月說:“姐夫,把你那驢耳朵伸長,我開始叫了,娃他叔吆——,叫姨把你皮熟(叔)了!”惹得三個人捂著嘴偷偷地笑。
冬月、滿月、黑建設坐在春月她們斜對過。建設說:“滿月,不是大姐剛才說你呢,你辦事也太馬虎了,連照片都忘記帶,給人家說的什麼對象!”滿月說:“不了解情況就少說話,你看我是那馬虎人不是?”說著,她把照片拿出來晃了一下,遞給冬月,“看見沒有,我是故意說沒拿!你那時不在當麵,你問冬月,人家許大夫想理不想理的,好象看不上我們給她說對象似的。大姐看不來臉色,還一個勁用熱臉噌人家冷屁股,當時我真想抬屁股走人。”建設說:“應人事小,誤人事大。實際上,我不想讓你管這些閑事,咋擋擋不住,還說什麼大姐布置的任務,不敢把事不當事!當時我看你那麼認真,才說了我表哥的事,沒想到你會來這一手,表哥現在還等著消息呢,你讓我給人家咋回話嗎?”滿月說:“放你的一百二十條心,咱現在就說你表哥的事,下午你就可以給他回話!”建設說:“你純粹是說冒話呢,八字還沒見一撇,讓我給人家回啥話?”滿月說:“冬月你看建設表哥咋樣?”冬月說:“確實是一表人材!”滿月說:“那你願不願意他?”冬月說:“你淨是胡說八道,一個女怎麼能許兩家,許大夫還沒有給話呢,又瞄上我了,還講不講道德了?”滿月說:“建設表哥這事,大姐純粹是應名的,你冬月才真正是分紅的。我就是故意借著完成大姐的任務,專門給你辦事呢!”建設說:“你背著大姐,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看我不告你的狀!”滿月說:“我跟冬月說正經事呢,你胡打啥岔?”冬月說:“別的啥都不說,就我現在這情況,人家願不願意,還是兩碼事!”滿月說:“他也是個二婚,剛結婚不久,老婆暴病身亡!”冬月說:“要不,你先給大姐說說,看他願意不願意?”滿月說:“我是給你說對象呢,又不是給大姐說對象呢,問大姐幹啥?”冬月說:“你又不是不了解咱家的情況?”滿月說:“就是給大姐說,你也得先有個態度呀!”冬月想了想咬著牙說:“那你給大姐說吧,就算我同意了!”滿月說:“你看你說下這話,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加個算字是啥意思?”冬月不耐煩了,說:“同意同意!”建設說:“那我下午就給表哥打電話了?”滿月說:“我性子急,你比我還急,好象等著在雞屁股底下掏蛋一樣!”建設說:“你以為我想掏,我本來不想回來,你可說致水手術呢,非讓我回來不可!”滿月說:“嗯——,把你說得跟香餑餑一樣,哪一次回來不是你不想走?是這,致水手術完了,明天一大早你就滾!”建設說:“四姐,我本來想今天晚上走,她硬要讓我明天走,你說句公道話,是我不走,還是她不讓我走!”滿月提起包就往建設身上掄,結果,被冬月一把抓在手裏。
雷成功、陳振江、馮師站在離春月她們較遠的樓梯口,象散兵遊勇一樣,邊抽煙邊說閑話。馮師說:“雷董事長,電視上這個老板舉牌捐款呢,那個老板舉牌捐款呢,咋始終不見你閃麵……”陳振江一聽火了:“你這個馮師也是的,捐款是多種多樣的,光舉牌捐款算數,人家其他形式就不算數!”雷成功說:“陳老板,這事你別怨馮師,因為公司資金緊張,我就是捐的不多,怕在電視上露麵丟人!”馮師說:“捐多捐少是個啥,隻要捐了就應該讓人知道,不然,不但在同行麵前說不起話,就連自己的親戚朋友也會說閑話的!”雷成功說:“你的好心我領了,我知道我們這些親戚嫌我這次捐獻不積極,對我意見很大。我這人做啥就是這,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才不管別人說三道四呢!”馮師說:“良心黑的白的?多少錢一斤?該做表麵文章還得做,不然唾沫星子淹死人呢!我看你和我老板一樣,是個實在人,才多這嘴呢,要是奸猾人,我連招都不招!”陳振江說:“老兄,你應該比我老到得多,世事複雜得很,要兩個戰線作戰,不能一條道走到黑!”
……
這個時候,醫務人員推著致水,急匆匆從手術室出來,舉吊瓶的,拿器械的,個個從頭到腳都都是一身綠。他們看見許文靜趕緊圍上去問情況,許文靜說:“你們回去吧,手術很成功,現在先送重症室觀察!”
春月她們這才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