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1 / 3)

這天下午閑來無事,馮師和靳致水在病房拉閑話。

馮師說:“我剛在外邊聽了個笑話,有人在廢墟裏大聲呼救:快來救救我,我是張書記……”致水剛聽了個開頭,就嘿嘿笑著問:“這是不是真的!”馮師說:“真的假的,我說不清,反正外邊都在這麼議論呢。”致水說:“這人也是的,都到什麼時候了,還忘不了他的職務!”馮師說:“我估計也不是忘不了職務,是一到關鍵時刻,連想都沒有想,就下意識脫口而出了!”致水說:“那你的意思是,他是習慣成自然了?”馮師點了點頭說:“他肯定以為隻要說出職務,救援人員就會首先救他!”致水說:“為什麼?”馮師說:“道理很簡單,在咱們這個有著悠久曆史的國度,領導層‘民為邦之本’的思想,樹立的牢固不牢固姑且不說。但是,在老百姓的頭腦裏,‘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觀念,可以說由來已久根深蒂固。所以,看到敬愛的領導同誌埋在下邊,那還不把老百姓急死了,無疑是先救領導嘛!”

致水聽了搖搖頭。馮師說:“怎麼,不以為然?”致水說:“你說的這是過去,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改革開放三十年來,人們的思想狀況發生了很大變化。領導的思想觀念變化很大,尤其是民本思想日益濃厚。老百姓思想很活躍,特別是民主意識不斷增強。所以,要是站在救人的角度說,那就不一定是你說的這種情況了!”馮師說:“那你說還會是什麼效果?”致水說:“要是當時聽到這話的人,具有很強的民主意識,就會很快做出這樣的決斷,萬事民為先,救人也是一樣,當然是先救老百姓,再救張書記!”馮師點了點頭說:“這話有道理!”致水說:“還有一種情況,要是碰上對張書記有成見的人,再要來個惡作劇,不把張書記氣死才怪呢!”馮師說:“什麼惡作劇?”致水說:“那人恭恭敬敬地說,張書記,您好,我現在給您彙報,這裏被埋的有兩部分人,一部分是群眾,一部分是學生,您看先救那一部分好?張書記肯定要說先救學生,再救群眾,最後救我!”

馮師聽了笑得直不起腰:“最好讓這兩種人碰上,不然有些當官的占便宜撈好處習慣成自然,啥時候啥地方都想以權謀私!”致水說:“要我說,你現在這種想法,和那個張書記的想法是一回事,他是想在關鍵時候利用自己權利求生存,你是對領導有成見不分青紅皂白一刀切!”馮師說:“你不愧是當教師的,給學生娃斷官司斷慣了,給誰用的都是各打五十大板!”致水說:“你說這話是啥意思?”馮師說:“我說大家肯定先救張書記吧,你說還有不救的,並且還列舉了不救的例子。我說不救活該吧,你又說我對領導有成見。你說這是不是各打五十大板?”致水說:“你別指責我了,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你說大家肯定先救他,並不是真心希望先救他,而是對大家先救他有看法。我說有人不會先救他,正中你的下懷,因為你壓根就對他說職務很反感,你說對不對?”馮師說:“說的一點沒錯,我就是這意思!”

他倆正說著,許文靜手裏握著報紙卷,急急忙忙進了病房。看到倆人議論得熱火朝天,笑著問:“你倆在討論什麼問題,這麼熱烈的?”致水想了想說:“你讓馮師說!”馮師看見許文靜手裏握著報紙,就知道她來要說與治病無關的事情,想找機會出去回避,沒想到致水根本沒有讓他出去的意思,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許文靜突然說:“看來這個話題涉及到馮師的隱私,不然他不會這麼吞吞吐吐的。既然是這樣,最好不要為難人家了。”馮師聽了臉紅到脖子根,趕緊搖著雙手說:“不不不,根本不是這回事,我說,我說!是這樣,有人在廢墟底下說,快來救救我吧,我是張書記……”

“原來是這事情!”沒等馮師說完,許文靜笑著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網上都在公開討論呢。馮師,你是什麼觀點?”馮師說:“我不光反對他說職務,也不同意先救他!”許文靜說:“致水,你呢?”致水說:“我覺得他說職務有點滑稽,至於先救誰後救誰,要根據情況看!”

許文靜說:“從他本人來說,確實不應該說職務,但是已經說出口了,也要給以理解。特別是在人家遇到危難的時候,更應該如此。原來不是有個笑話說,一個下屬單位,要舉辦事故展覽,請上級領導題詞。上級領導連想都沒想,欣然提筆寫了‘同意’兩個字,圍觀的人麵麵相覷。下級領導很委婉地說,好事要成雙成對,能不能針對事故內容再題一幅?這個領導很實在地說,我這一輩子能寫好的隻有這兩個字,就是它了!下級領導沒有再勉強,把同意兩個字鎖在抽屜始終就沒有用。我覺得這個下級的做法值得效法,他說歸他說,咱做歸咱做,沒有必要那麼認真。我是學醫出身,我想救援工作和我們醫務工作出發點應該是一致的,在生命麵前一視同仁。隻要有生命信息,不管是什麼職務,不管為人如何,就是犯罪分子,我們都要義無反顧千方百計救援他,在我們這些人眼裏隻有生命沒有其他!”

馮師說:“許大夫,對你們的職業道德我們表示理解,但是如果要反對我的看法,那就沒有理由了。比如這次地震,一方麵要抗震救災,一方麵還要吸取教訓。就說這個張書記吧,隻救援他的生理生命遠遠不夠,還要救援他的政治生命!如果不在這個關鍵時候,從背後猛擊一掌,長此以往,量變質變,就有可能走向反麵,被人民所拋棄。”

致水看馮師說話有點衝,想緩和緩和談話氣氛,笑著說:“你倆的觀點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麵,離開誰都有可能失之偏頗!”

許文靜也笑著說:“照你這麼說,我不能否定馮師,馮師也不能否定我!”

沒等致水說話,馮師突然想起,自己怎麼拿著嗩呐打起盹了,人家給了個麥稈筒兒就當拐棍拄上了。為了盡快離開病房,他打著哈哈說:“你們是大知識分子,隻要你們不否定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哪裏還敢否定你們!隻顧和你們說話了,差一點誤了朋友的大事情,我這就出去辦妥它!”說著邊掏手機邊出病房。

馮師離開病房,許文靜笑著說:“致水,你猜我現在來要說什麼事情?”致水也笑著說:“你要說什麼事情,我怎麼會知道?”許文靜說:“我要你猜嘛!”致水想了想說:“是不是關於咱倆的事情?”許文靜搖了搖頭。致水想了想又說:“是不是關於我們親戚的事情?”許文靜又搖了搖頭。致水抓耳撓腮再想了想,說:“是不是要告訴我你的什麼重要消息?”許文靜嘿嘿笑起來,說:“不是我的重要消息,而是你的重要消息!”致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苦笑著說:“我會有什麼重要消息,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別和我捉迷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