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靜說:“要想知道也可以,你先把眼睛閉上!”致水說:“閉上就閉上,難道你能搞個大變活人不成!”致水閉上眼睛,許文靜輕輕把卷在報紙裏的那枝鮮花,放在致水麵前的被子上。然後說:“靳致水同誌,請睜開眼睛看看,你麵前放著什麼?”致水睜開眼睛一看,麵前放了一枝鮮花。不解地問:“你給我送鮮花是什麼意思?”許文靜說:“你是抗震英雄,不給你送給誰送?”致水說:“別開玩笑了,我算什麼英雄,值得你小題大做。再說了,我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我這事情雖然算不上什麼,還不能到處張揚,隻當是自己不小心把腿摔折了。”許文靜說:“不是我要張揚,關鍵是省報把你的事跡登了一大版。”致水說:“你胡說什麼,省報能知道什麼?”許文靜說:“我要給你把證據拿出來怎麼辦?”致水說:“拿出來我也不相信!”許文靜說:“那你還講不講理了?”致水說:“好我的許大夫呢,不要忘了,世界上同名同姓多的是!”
沒有辦法,許文靜隻好把省報翻到第二版交給他,說:“你看這是報道誰的事情?”致水把報紙展在眼前,大號黑體字通欄標題赫然入目:發生在破廟裏的故事,下邊的副標題是,記小學教師靳致水同誌抗震救災的先進事跡。他大概翻了翻,十分驚恐地說:“這是誰說出去的,報社咋知道的這麼詳細?”許文靜說:“你問我,我怎麼會知道?看你這樣子,好象懷疑是我說出去的?”致水說:“不是你說出去的,誰能知道得這麼詳細?好象公布我檔案似的,把我前十年後八年的事情說得一點沒剩!”許文靜哭笑不得,說:“要是我說出去的,我會作踐自己!”致水知道她說的什麼意思,無奈地說:“那會是誰捅出去的?”
許文靜說:“你看你這人怪不怪,別人要是遇到這事情,高興還來不及呢,特別在如今這物欲橫流,追名逐利的商品社會,絕大多數人都會如此!可是,就你和人家不一樣,不但高興不起來,還把自己嚇得不知所措。”致水說:“你怎麼不理解我的心情呢,我給你說過多少次,我回到農村教學,純粹是看到那裏沒有教師,孩子們沒辦法上學。如果是為了當先進上報紙,然後等出名以後,再讓國家把我多少提拔一下,這不成了投機鑽營了,那我靳致水成了什麼人了!再說地震這事情,純粹是個偶然,說的實際一點,是順手牽羊的事情,既不存在舍己問題,也不存在救人問題!省報這樣報道,實際上是小題大做。你說在這種情況下,我能心安理得?”
聽了靳致水的話,許文靜心裏非常難受,說:“人家省報沒有錯,完全是你的心理問題。這怎麼能和投機鑽營搭上界嗎?人家報紙要報道你,你有什麼辦法?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太優秀了!你當年要是不去農村教書,咱倆生活美美滿滿的,哪會有你今天這種煩惱!”
致水說:“少說兩句行不行,讓我好好想想,現在到底怎麼辦好!”許文靜說:“別費那腦子了,我已經替你想好了。隻要我不說,你不說,醫院誰能知道靳致水是誰!你那些親戚雖然知道,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誰能看到報紙嘛!再說,題目是發生在破廟裏的故事,誰能看出什麼意思?下邊副題雖然有名字,但是一般人不容易發現。所以,根本用不著煩惱!”致水說:“那你趕快把報紙收起來,把鮮花放到外邊去。”許文靜笑著說:“別那麼誇張好不好,報紙我保證收起來,等你手術後再細細看。鮮花大大方方放在這裏,人來客去的,誰會知道是誰送的!”致水這一下再沒吭聲。許文靜說:“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們縣上管教育的來找你了!”致水驚訝地說:“是不是?他們人呢?”許文靜說:“等我知道,人家已經走的沒影了!”致水顯得很緊張,問:“他們再要來怎麼辦?”許文靜說:“他們之所以找不到你,因為你用的是陳振江的名字。現在是這,給你們親戚和陪護人員交待好,今後不管誰找你,就說不知道你在哪裏不就完了!”“堅決不能讓他們知道,咱們自己能把病看了,何必要麻煩組織上!”說著,致水雙手抱拳,不停的朝許文靜搖著說,“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好?”
許文靜笑著說:“這有什麼難的,和我重歸於好,比什麼感謝都珍貴!”致水想了想說:“文靜,你現在還提這個問題,我確實感到心裏不安。今天沒有別人,咱倆好好談談,不然老是這麼黏黏糊糊,對你沒有一點好處,因為你各方麵條件都很好,沒有必要為我做出不必要的犧牲!”許文靜說:“別那麼正規好不好,好象要研討什麼嚴肅課題一樣!今天我也給你把我的態度說明確,隻要你理由充分,今後絕對不會再提這事情!”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許文靜開了門,原來是許父許母。
靳致水一下慌了手腳,覺得渾身不自在,伯父伯母叫個不停。隻是直埋怨:“文靜,你也是的,讓伯父伯母來幹什麼?”許文靜說:“你現在是先進人物了,來向你學習學習還不行?”致水說:“別折殺我了,好不好!”許文靜說:“二位老人知道你住院,老早就要來看你,我說等你手術以後再說。結果,人家昨天下午發現了這張報紙,今天非要來看你,擋都擋不住!”
許父說:“現在,全社會都在支援災區呢,英雄人物就在身邊,不看看咋行?”致水趕快說:“伯父,再不敢說英雄這話了,讓人家聽見影響不好!”許文靜說:“別那麼謹小慎微了,老人不會說給別人的!”許母說:“想吃啥飯就吭聲,還象過去一樣,伯母做好,讓文靜帶來!”致水隻是嘿嘿地笑。許父又說:“不光是吃飯,一切還象過去一樣!老伴,我說的對不對?”許母說:“說的對對的,過去我愛管閑事,從現在起我啥事也不管了!”致水說:“二老的意思我明白,當時我可沒怨過二老,現在更不會埋怨二老!請二老放心,無論哪一方麵,文靜將來都會相當不錯的!”
他們又寒暄了一陣子,許父許母還沒有走的意思,許文靜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害怕他們再說下去,會耽擱她倆的談話,故意說:“馬上要給致水檢查身體了,沒有什麼事,你們先回,有時間再來!”許父這才站起來,走到床邊,雙手握著致水的手,笑著說:“那你們忙,我們不坐了,有機會我們還來!”
送走了許父許母,靳致水痛心疾首地將拳頭砸在掌心,幾乎要哭似的說:“文靜,你確實有點過分了!我之所以一再拒絕你,確確實實是不想拖累你,難道我這家庭現狀你看不到嗎!我已經給你說過多次,因為秋月剛剛離去,根本不想考慮續弦的事情,就是將來考慮,也不會考慮城裏人,隻想找個本本分分的農村婦女!文靜,我承認咱們的初戀,也珍惜咱們的初戀,但是那已經定格在咱們分手以前了,絕對不可以,也不可能延續到現在,不然我怎麼麵對故去的秋月,怎麼麵對自己的良心!盡管是這樣,我在拒絕你的時候,你知道我鼓了多大的勇氣,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傷害你的感情的同時,對自己的傷害並不比你小!更叫人不能容忍的是,我傷了你一個人的感情還嫌不滿足,現在又把兩個老人牽扯進來,這不是故意陷我於不義嗎?你想沒想過,他們不是一般人,而是雪染雙鬢的年邁老者,是不敢經受任何打擊的,尤其在感情上!”說完眼裏溢滿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