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春月餐館剛剛開張,陳振江開著車子急急火火找上門來。
宋仁厚還是穿著那件寬大如袍陳舊如灰的白大褂馬不停蹄地忙活著,看見陳振江從車裏鑽出來,趕快轉過臉去,繼續忙活他的。這一次,他不待見陳振江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對陳振江那天提前取走他的錢和催著他們交錢很有意見。心想,平時說起大話來誇誇其談,真正到了關鍵時候,奸商的麵目暴露得一覽無餘!
春月兩手握著一團抹布,忙裏偷閑站在電視機前,被一幕幕抗震的場麵感動得熱淚盈眶:
87歲的老母壓在廢墟下,都江堰市向峨鄉愛蓮區黨支部書記王婉民卻說:“先救學生吧!”18歲的少年陳浩救人嚴重骨折,他說:“不救人,我會感到很慚愧!”北川教師劉寧救出56名學生,卻失去了自己的女兒……
陳振江下了車直奔春月而去。走到春月身後,雙手抓住她兩隻胳膊就往餐館推。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春月嚇了一跳,擰過身一看,原來是陳振江,就拿抹布在他身上一陣亂打:“我就說嘛,誰敢在光天之下這麼放肆,原來是你這家夥,拿你大姐開起玩笑來。說,今天有啥事,這麼早來找我?”陳振江雙手繼續推著她邊走邊說:“大事不好,不搬你這老將不行了,趕快往裏邊走,我細細給你說!”
進了餐館,陳振江兩手把春月摁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邊。沒等陳振江說話,春月就說:“你來得這麼早肯定沒吃飯,叫你大姐夫給你安排飯去,想吃啥趕快吭聲!”說著就“瓷瓷貨瓷瓷貨”的喊上了。陳振江緊擋慢擋沒擋住,趕快說:“我吃過早餐來的,別讓我大姐夫忙活了!”“大清早才開張,有啥緊火事嘛,叫得一聲不趕一聲的!”宋仁厚故意一邊大聲呐喊一邊朝餐館碎步小跑,進了餐館又大呼小叫的,“原來是陳大老板駕到,我聽你大姨呐喊聲悲慘的那樣子,還以為是誰家大狼狗撲進來了!”陳振江站起來笑著說:“別開玩笑了,我來給大姐說個事!”春月說:“裝賊不象綹娃子,大清早的,在這裏出啥洋相呢,趕快叫廚房給振江弄點吃的去!”宋仁厚說:“陳老板,你都想吃啥?”陳振江說:“我給大姐說我吃過了,她不信嘛,我有啥辦法,你忙你的去吧,我說完事就走!”宋仁厚說“真的吃了?”陳振江說:“我能給你說假話!”宋仁厚笑著說:“把‘假’字改成‘真’字才合適!”春月說:“趕快出去忙你的去,別在這裏撇涼腔砸洋炮!”宋仁厚說:“關鍵是你多此一舉,人家陳老板是星級酒店的嘴巴,根本看不上咱這破餐館嘛,你可給人家騷那閑情幹啥!”說著晃晃悠悠出了餐館。
陳振江坐回到凳子上,說:“大姐,冬月搬出別墅了,你知道不知道?”春月說:“搬出別墅了?搬到什麼地方去了?”陳振江說:“搬到我爸那老屋去了。”冬月說:“什麼時候搬的?”陳振江說:“大前天!”春月說:“那你咋不早說?”陳振江說:“你不是給我有交代嘛,讓我幹什麼事情多發揮點主動性。在這件事上,我就堅決貫徹了你的意圖,不能一有什麼事情就把矛盾推到你這裏,讓你這位大元帥撲在一線衝衝殺殺,成了什麼事了。我先試著在下邊做工作,盡量把它解決在萌芽狀態,一來不能輕易給你找麻煩;二來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還能增進相互的感情。萬一解決不了,再來向你求援,心裏就不會感到內疚了。”
春月說:“那你是咋做工作的?”陳振江說:“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確實很生氣,又一想,生氣不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有可能把問題複雜化。所以她當時搬家,我根本就沒理。等搬完收拾好以後,我先給她打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想在一塊拉拉家常。她問在什麼地方,我說你選地方。她想了想,說了個酒吧,其實酒吧就在她樓下。”
“見麵後,我第一句話就問,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她沒有回答我,卻反問我,那我做錯了什麼。我說,你什麼也沒有做錯。她說,那為什麼要問你做錯了什麼。我說,你為什麼不吭聲要搬到這邊來。她說,這原因還用我回答。我說,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她想了想說,我已經給你說過多次了,咱倆結為夫妻不合適,所以今後你再不要想這事情了。我說,那我就弄不明白,那麼些日子都過來了,怎麼現在才想起來要搬過來呢。她說,原來盡管你想和我結成夫妻,那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現在你為了把它盡快變成現實,采取了許多很誇張的措施,搞得我實在有點接受不了,如果再不搬過來,我害怕這種惡作劇愈演愈烈,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要是想不開把你毀了,我負不起責任!”
“我說我明白了,就是因為你從老家回來那天,又是慰問品,又是製作大照片,又是買了那麼多衣服,又是給臥室換了家具和擺設,引起了你的反感,你才搬過來的。她說,是的,這是個很重要的原因。我說,那次要原因是什麼。她說,不是次要原因,應該是誘發原因。事實上,我那天晚上已經有了搬家的想法,並且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我二姐,我二姐膽小怕事,不敢表態。沒辦法,我隻好給黑建設打電話,讓他找人給我收拾房子。結果滿月以為我在氣頭上,根本就沒讓黑建設找人。實際上,那一陣子過了,看在小晨晨的麵子上,不用說也有我大姐的因素,也就不了了之了。結果,那天去醫院交醫療費,我們還沒交錢,你就把你的錢全部取走,後來聽人說,我們離開醫院後,你還陪著我大姐夫一塊兒去交錢,你這哪裏是好心陪他嘛,實實在在是去監督他的。我就想不明白,這明明是同一個人嘛,過去和現在區別咋就這麼大的。原來還信誓旦旦,假情假意,要全部替我們付醫療費。遭到我們的一致拒絕後,一反常態,不但不說一句客氣話,反而做法很絕情。當時氣得我眼冒金星,一刻也不想和你在一塊呆,所以,給誰也沒打招呼,就搬過來了。”
“陳老板,今天我給你說實話,盡管我不想和你成為夫妻,這裏邊的原因你已經很清楚了。但是我對晨晨很有感情,對你的人品、本事、成就,等各個方麵,印象很不錯。所以對你討好我那些誇張的做法,我從心底裏不想接受,也不敢接受,但是也不想給你絆難看,害怕傷了你的自尊,這也許就是一些女人很容易被一些有超凡毅力的男人所征服的原因所在吧。”
“古人說,哀莫大於心死。你不用費心思了,原來之所以還能和你在一塊和平共處,之所以還有被你征服的一線希望,統統因為你在醫療費上的拙劣表現,完全成為過去,統統化為烏有!”
“我聽了這話,差點把我沒悔死。我那樣做的全部目的,完全是為了表示我執行大姐指示的堅定性和徹底性。沒想到因為表現得有些過火,反倒弄巧成拙。大姐,你說句公道話,我急於把我的錢拿出來,是不是害怕把我的錢損失了?我催著你們交錢,是不是害怕你們不交錢?”
春月說:“事情真格複雜,這麼明白的事情,他們怎麼會想到那一方麵去?我估計有這種想法的不隻是冬月一個人,可能你大姐夫也有這個想法!”陳振江說:“大姐夫給你說了?”春月說:“還用說,剛才那態度,還看不出來?”陳振江說:“大姐夫愛跟我開玩笑,我怎麼會知道是這事情嘛!”春月說:“看來在你和冬月這事情上,人家姊妹幾個把你大姐孤立了。”陳振江嚇得臉色煞白,問:“這可怎麼辦呢?”春月說:“放你的一百二十條心,家有百口,主事一人,我就不相信,胳膊還能擰過大腿!”陳振江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說:“隻要大姐說這話,我就放心了。”春月說:“話說回來,現在這一夥,翅膀硬了,棗核大了,敢翻嘴了,對他們還不敢立楞子硬上。隻能是先從外圍各個擊破,然後來個‘農村包圍城市’,不信她們不繳械投降!”陳振江暗暗佩服春月的魄力,心裏說,別看大姐這個土八路,辦法還真是不少呢!
春月說:“我們回來那天,你除了送慰問品,還弄啥來?”陳振江嘿嘿一笑說:“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你還問那有啥意思?”春月說:“你不願意說了也罷,走,現在把我拉到別墅去,讓我見識見識!”陳振江扭扭捏捏說:“那有啥看的,跑那冤枉路幹啥?”春月說:“不去就不去,隻要你不叫冬月回別墅就行!”陳振江趕緊說:“你可不敢嚇我,我這人膽小!”春月說:“那還不趕快走!”陳振江趕快掏車鑰匙,跟著春月出了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