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字叔,戰國時魏國人。他自負其才,本欲求事魏王,因家境貧寒,不能通達,乃先投於魏國中大夫須賈門下,被用為舍人。齊國田單敗燕複國後,國勢稍振,範雎隨須賈前去齊國修好。範雎在這次赴齊外交中表現了極高的才能,深為齊襄王田法章所敬重,田法章私下派人挽留他,他以禮回辭,齊國又派人給他送來重禮,他隻收取了所送牛酒。須賈得知此事後,懷疑他私通齊國,回國後向魏相國魏齊告發,魏齊將範雎打死,扔於郊外。不料範雎蘇醒,他買通守卒,逃至親友家中,康複後化名張祿,秘密逃往秦國,設法參謁嬴稷,陳述其政治主張,被用為相國,封於應城,號為應侯,成了嬴稷的親信謀臣和秦國的主要決策人。後來,他所薦舉的兩個人物叛國投敵,犯了死罪,他怕受株連,內心恐懼,遂固辭相位,推薦燕人蔡澤以代己,他退歸封地,老死於應。
範雎是戰國後期才智精明的政治人物,他為秦國設定了切實可行的兼並戰略,其個人才能在秦國也得到了較充分的發揮,嬴稷曾把他比作身邊的太公仲父,這是對他在秦國政治地位及個人才能的高度肯定。
在細節上見高低
範雎因家境所困,屈事須賈,其後被須賈誣陷,遭魏齊迫害,他被魏齊在大會賓客的席間打斷肋骨、體無完膚,在求情不得的特殊情況下,他佯死逃生。回家後立刻對妻子安排說:“魏齊雖知吾死,尚有疑心。我之出廁,乘其醉耳。明日複求吾屍不得,必及吾家,吾不得生矣。”他讓妻子將自己身上的血跡收拾幹淨,將傷處裹敷後,將自己連夜送至結義兄弟鄭安平家中,並囑咐說:“我去後,家中可發喪,如吾死一般,以絕其疑。”妻子依言而行。次日,魏齊果然疑心範雎複醒,派人察看其屍,守卒回報說:“棄野外無人之處,今唯葦薄在,想為犬豕銜去矣。”魏齊立即派人去範雎家中窺察,知其家人舉哀戴孝,方坦然不疑。範雎到家後並不認為已逃離虎口,他料到魏齊必見自己確死方罷休,家中必是其窺察或尋找的重點,遂將自己轉移至家外,並在家中安排為自己吊喪的場麵,進一步迷惑魏齊,加大自己逃生的安全度。
半年後,範雎逐漸康複,他在友人鄭安平的協助下,與出使魏國的秦國使者王稽掛鉤聯係,王稽麵談後知其大才,返秦時將他秘密載歸。進入秦界不久,一群車騎迎麵而來,範雎詢問王稽,知是秦國丞相穰侯魏冉代表秦王巡察城池,他急忙對王稽說:“吾聞穰侯專秦權,妒賢嫉能,惡納諸侯賓客,恐其見辱,我且匿車廂中以避之。”魏冉車仗須臾而至,他與王稽打過招呼後目視車中說:“謁君得無與諸侯賓客俱來乎?此輩仗口舌遊說人國,取富貴,全無實用!”王稽作了否定回答,魏冉方才離去。稍走不遠,範雎從車廂中出來,要求離車先行,他對王稽說:“臣潛窺魏冉,眼白視邪,其人性疑而見事遲。向者目視車中,固已疑之,一時未即搜索,不久必悔,悔必複來,不若避之為安耳。”(第九十七回)約行十裏後,後麵有二十餘騎飛速趕來,對王稽說:“吾等奉丞相之命,恐大夫帶有遊客,故遣複行查看,大夫勿怪。”將車中搜查了一遍,見無他人,方回去複命。範雎深知政治活動的複雜,即使到了秦國後,他仍未放鬆警覺,他對魏冉看來是有一定了解的,知其專權妒能,故而急忙回避。尤其是,他在車廂中對魏冉察言觀色,料他必然懷疑廂中藏人,又即離車前行,避免了被魏冉抓獲。王稽深感他的精明,暗中感歎說:“此君真智士,吾不及也。”
到了鹹陽,王稽將範雎推薦於嬴稷,嬴稷對他不甚了解,開始並無任用之意,範雎後來又上書嬴稷,嬴稷相約與他在離宮(正式宮殿之外的宮室)相見,範雎先到,他望見嬴稷車仗相擁而來,佯為不知,故意前行不避,前導宦者驅逐他,告訴說“王來”,範雎回答說:“秦獨有太後穰侯耳,安得有王!”竟不躲避,宦者將範雎之語告知嬴稷,嬴稷亦不發怒,將他迎入內宮,待以上客之禮,又屏退左右,跪而請教道:“先生何以幸教寡人?”範雎含糊不答,如此三次,嬴稷請問不答之故,範雎告訴說:“今臣羈旅之臣,居至疏之地,而所欲言者,皆興亡大計,或關係人骨肉之間。不深言,則無救於秦;欲深言,則大禍隨於後,所以王三問而不敢答者,未卜王心之信不信耳。”嬴稷表示說:“事凡可言者,上及太後,下及大臣,願先生盡言無隱。”於是範雎才詳細地陳述了他對秦國政局的看法及秦國應采取的政治戰略,嬴稷深受啟發,並知道了他的才能,不久即任他為丞相。範雎在麵謁嬴稷時,為了激其自警,有意搞了一次冒險之舉,他當道不讓,向前導宦者說出“秦止有太後穰侯,不聞有王”之語,他料到受大臣之製而不能獨擅國政是嬴稷的心病,說出此語,誘使嬴稷請教自己,以抬高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價值和地位。嬴稷三次討教,他不予回答,實際是要逼其作出不追究言語責任並為言語保密的保證,因為他初見嬴稷,實在不知道對方的雄心和抱負,深恐話不投機,絕了以後進言之路,或者談話內容被傳出,受到別人的迫害。他在摸清了嬴稷的政治意向後,暢所欲言,陳述己見,一下子就打中了嬴稷之心,立刻受到重用,開始參與了秦之國政。
範雎自在魏國見王稽起,就自稱張祿,而隱去真實姓名,在秦為相時仍用化名,這一措施是對自己生命和政治前途的保護。他在魏國時剛剛逃脫了魏齊的迫害,他深怕在與王稽接觸中泄漏其事,被魏齊重新抓獲。同時,他知道魏國已將自己看成通敵叛國之人,自己在魏名聲不佳,如果求仕他國,對方了解到魏國關於他的傳言,必然會拒絕使用他,而魏齊若知道他求仕別國,也難免要從中反間阻梗。使用化名,徹底避免了上述不利的影響,也避免了他執政後人們對他對魏政策的猜測議論。
範雎在被魏齊打得昏死後,他相繼利誘守卒、逃脫魏齊、回避魏冉、進見嬴稷、化名張祿,在不長的時間內,從臨死之地而升任秦相,這一切極大地得益於他慮事的細膩和才智的精明。
優化內政,遠交近攻的戰略
範雎初見嬴稷,在其作出“盡言無隱”的督促後,即對嬴稷講道:“秦地之險,天下莫及,其甲兵之強,天下亦莫敵,然兼並之謀不就,伯王之業不成,豈非秦之大臣,計有所失乎?”嬴稷向他請教失計之所在,他遂提出了遠交近攻的兼並戰略,說道:“為大王計,莫如遠交而近攻。遠交以離人之歡,近攻以廣我之地。自近而遠,如蠶食葉,天下不難盡矣。”(第九十七回)對這一戰略的實施,他解釋說:“遠交莫如齊楚,近攻莫如韓魏,既得韓魏,齊楚能獨存乎?”嬴稷聽罷,鼓掌稱善,當即拜範雎為客卿,號為張卿。當時丞相魏冉的封地在陶山(今山東定陶縣西北)一帶,與齊為鄰,他為了擴大封地,準備出兵攻打齊國的剛壽(今山東寧陽、東平一帶),範雎依據他遠交近攻的兼並戰略,向嬴稷提出反對意見說:“臣聞穰侯將越韓魏而攻齊,其計左矣。齊去秦甚遠,有韓魏以間之,王少出師,則不足以害齊,若多出師,則先為秦害。今伐齊而不克,為秦大辱;即伐齊而克,徒以資韓魏,於秦何利焉?”他從地理位置上分析了伐齊之弊,用他的兼並戰略開始指導國家的軍事行為。嬴稷采納了他的建議,阻止了伐齊之師。自此,秦國堅定地和好齊國,與齊國四十餘年沒有發生戰爭,爭取了他們在秦國兼並戰爭中的中立,而專心對付韓魏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