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舍義取利,以“連橫”聞名於世
張儀張儀,字餘子,魏國人,曾與蘇秦同在鬼穀先生門下學習遊說,下山後求仕魏國,不得任用,後見馬陵之戰後魏國屢敗,遂帶妻子奔楚國,為楚相昭陽的門下客。昭陽與賓客遊覽途中丟失了和氏璧,張儀因家貧而受到懷疑,被笞打數百,奄奄一息,於是又回到魏國。後來他在蘇秦的扶持下去秦國遊說,被惠文王嬴駟任為客卿,參與秦國的最高層決策,其後他頻繁地活動於列國的政治舞台上,倡導連橫,從外交上為秦國爭取到了巨大的利益,被任為秦相。嬴駟死後,秦國新君對他不甚賞識,朝中讒言遂起,他避禍逃於魏國,不久病死於魏。
張儀是戰國時與蘇秦齊名的縱橫家,他在列國中倡導連橫事秦,幫助秦國對六國的合縱同盟進行分化瓦解。在此過程中,形成和發展了自己特有的政治手段和外交策略。
玩弄出爾反爾的騙術
傳統禮儀觀念對人們的約束力自春秋以來就逐漸減弱,戰國之世,人們行為的功利心明顯加強,張儀就是在政治行為中早先拋棄信義規範的人物。
張儀事秦時,齊楚關係和睦,形成對秦的抗衡力量,嬴駟為此非常擔憂,召張儀問計,張儀表示說:“臣憑三寸不爛之舌,南遊於楚,伺便進言,必使楚王絕齊而親於秦。”於是往見楚懷王熊槐,對他說:“大王誠能閉關而絕齊,寡君願以先前所取楚國商於之地六百裏還歸於楚。”(第九十一回)熊槐高興地予以答應,一麵派人前去斷絕與齊國的關係,一麵派人隨張儀赴秦國受地。將近鹹陽時,張儀忽然酒醉發作,失足墜於車下,左右慌忙扶起,先行入城就醫,而後閉門養病,久不入朝。前來受地的楚國使者幾次求見不得,遂上書嬴駟,嬴駟答複說不知此事,要等張儀病愈後再說。後來,張儀聽說齊楚斷交,齊國已派人來秦國相約合攻楚國,知自己計策已遂,於是聲稱病愈入朝。他在朝門見到那位楚國使者,故意驚訝地問:“將軍胡不受地,乃尚淹吾國耶?”楚使回答說:“秦王專候相國麵決,今幸相國玉體無恙,請人言於王,早定地界,回複寡君。”張儀表示說:“此事何須關白秦王耶?儀所言者,乃儀之偽獻地張儀欺楚俸邑六裏,自願獻於楚王耳。”楚使反駁說:“臣受命於寡君,言商於之地六百裏,未聞之六裏也。”張儀堅持道:“楚王殆誤聽乎?秦地皆百戰所得,豈肯以尺土讓人?況六百裏哉?”(第九十一回)楚國無可奈何,最終連一寸土地也未得到。
張儀以秦相的身份應諾給楚國六百裏地,作為對其絕齊的報償,等楚國絕齊後,又轉口說當初應諾給楚的是自己的六裏私邑。他利用當時的外事交往沒有文字憑據的特點,對楚國君臣進行了一次公開的欺詐。張儀在鹹陽近處假裝墜車稱病,避開楚使,拖延日期,實際上是要等楚齊徹底絕交後再將欺詐明朗化,以保證計策的萬全。曾經為了瓦解六國的合縱同盟,張儀派人對東鄰魏國講,隻要魏國與秦結盟,秦國願歸還魏國的襄陵等七城,等魏國從六國同盟中分化出來後,又拒絕給魏國城邑。這是用類似手法對魏國實行的一次欺詐。
這些被欺詐了的國家自然對張儀懷恨在心,但張儀又有另外的“善後”辦法相對付。楚國在絕齊後未得到商於之地,一怒之下向秦進攻,秦聯合齊國擊敗楚軍,奪其漢中之地。事態平息後,張儀向嬴駟建議,割漢中五縣送與楚國,楚懷王熊槐非常高興,對張儀很是感激。魏國在受騙後也氣恨張儀,張儀讓秦軍攻取魏之蒲陽,然後又以蒲陽歸還於魏,又親自向魏送去秦國人質,以為和好之策。魏君深感秦國君臣的好意,張儀乘機對魏君說:“秦王遇魏甚厚,得城不取,又納質焉,魏不可無禮於秦,宜謀所以謝之。”魏君詢問以何物謝秦,張儀告訴他:“土地之外,非秦所欲也。大王割地以謝秦,秦之愛魏必深。若秦魏合兵以圖諸侯,大王之取償於他國得,必十倍於今之所獻也。”(第九十一回)魏君惑於張儀之言,遂獻少梁(今陝西韓城南)之地以謝秦,又退回了人質。這裏,張儀采取先打後拉、為拉而打的策略手段,先奪取受騙國的利益,又把所奪之物當作秦國的東西送給受騙國,以使對方釋掉前嫌,重新贏得他們的好感。非但如此,他還引誘魏國對秦的送城“好意”作出報答,使魏國在得到象征性的滿足後又蒙受了一次實際上的損失。
張儀既要欺詐列國,又要受詐國對他表示好感,於是就要對這些國家進行更大的、連續性的欺詐。他以秦國的軍事武力為後盾,既從欺詐中為秦國獲得了實際利益,又從連續欺詐中消弭了各國對他的怨憤。
遊說的四種策略
張儀在政治上支持秦國的兼並統一,他的外交原則是瓦解六國聯盟,爭取各國服從秦國,除過反複欺詐,先打後拉的手段外,他還善於通過靈活的遊說方式來實現目的。
張儀結好了秦與楚、魏的關係後,即去齊國遊說,他對齊閔王田地說:“大王自料土地孰與秦廣?甲兵孰與秦強?今秦楚結昆弟之好,三晉莫不悚懼,爭獻地以事秦。大王獨與秦為仇,秦驅韓魏攻齊之南境,驅趙兵渡黃河,以乘臨淄即墨之敝,大王雖欲事秦,尚可得乎?今日之計,事秦者安,背秦者危!”田地聞言,遂同意聯秦結好。張儀又前去趙國,對趙君講:“敝邑秦王,有敝甲凋兵,願與君會於邯鄲之下,使微臣先聞於左右。今秦楚結好,齊獻魚鹽之地,韓魏稱東藩之臣,是五國為一也。大王欲以孤趙抗五國之鋒,萬無一幸!故臣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趙君也同意了他的看法。張儀又往燕國,對燕昭王姬平講:“大王所最親者,莫如趙。今趙王已割地謝過於秦,將入朝秦王於澠池,一旦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第九十二回)燕國於是也同意與秦國和好。
張儀在遊說列國、推行連橫主張時運用了如下的一些策略手段:第一,他在遊說中首先炫耀秦國的武力,以武力對遊說國進行公開或含蓄的威脅,造成對方對秦國的心理恐懼。第二,他每遊說一個國家,都假造輿論,欺騙對方說,其他各國都已經與秦國聯合為一了。他造成各國事秦的虛假氣氛,對遊說國形成精神壓力,逼使它們迅速作出和秦的決定。第三,張儀在遊說中根據各國的具體情況,故意貶損遊說國得以抗秦的依賴條件,摧除對方與秦國相對抗的心理支柱。如他對齊國田地說:“從人為齊計者,皆謂齊去秦遠,可以無患。此但狃於目前,不顧後患。……”他對趙君講:“大王所恃者,蘇秦之約耳。蘇秦背燕逃齊,又以反誅,一身不保,而人猶信之,誤矣!”他在燕國又大講趙不足恃。遊說國依賴什麼條件獨立於秦國,他就大講這一條件的不可靠性,以取消他們在對秦態度上的其他選擇。第四,他在遊說中打出為遊說國籌謀計事的幌子,加大對方的信任感。
和蘇秦一樣,張儀也是一名出色的政治活動家,在列國紛亂的政治舞台上,他們各自推行著自己的政治方針,在各國間的相互關係中做文章,謀求富貴,獲取名聲。但和蘇秦不同,張儀有他比較一貫的政治立場,他被秦國任用後,就一直將秦國的利益作為活動的出發點,他曾以欺詐手段欺騙過楚國、齊國,甚至欺騙過自己的父母之邦魏國,但從來未幹過傷害秦國利益的事情,他曾自願以身換取楚國黔中之地,不失為一種自我犧牲的精神。他在外交活動中常常不講信義,玩弄騙術,但他有自己確定的目標,因而他的活動還談不上是政治投機,在他看來,這隻是為自己從事的強一秦弱六國的既定事業所采取的策略手段。
一計免雙禍
張儀在外交遊說中行詐於列國,因而不時地處在某國的痛恨之下,一些國家對他個人的報複時有發生,但張儀能以靈活機智的策略對付這些報複,在複雜的政治與外交鬥爭中以非軍事手段實現自我保護。
張儀欺騙楚國與齊絕交後,反使秦齊聯合,攻取了楚國的漢中之地,熊槐開始對張儀非常氣憤,對秦國提出,願以本國黔中數百裏土地換張儀一人,嬴駟知張儀去楚後萬不得生還,不願交換,張儀卻相信本人有計自脫,堅持前往楚國。去楚後,張儀先遣人打通熊槐寵臣靳尚的關節,讓靳尚對熊槐寵妾鄭袖編造謊言,巧妙地利用鄭袖的嫉妒心,借妒免禍。嬴駟剛死、新君上台時,朝中對張儀讒言很多,受過張儀欺騙的齊國也聲言要抓獲他。張儀在內外交困的關頭,巧出奇思,入仕魏國,一計免雙禍,且受到魏君的加倍厚待。
張儀是秦國曆史上突出的政治人物之一,在秦國勢力剛剛崛起的曆史關頭,他在列國倡導連橫,瓦解六國合縱同盟,使秦國興旺起來的勢力未曾被六國聯盟所遏製。他拋卻了傳統的禮儀觀念,在外交上不拘手法,縱橫捭闔,為秦國爭取到了極大的實際利益,促進了秦國的發展及其統一事業。張儀外交上的靈活方式及其臨危自脫的策略手段對人們的各種社會交往活動具有開闊眼界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