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龐涓:妒火燒身的無義之徒(1 / 3)

龐涓,戰國時魏國人,曾在隱士鬼穀先生門下學習兵法三年有餘。魏斯當年網羅的一大批賢臣相繼去世後,他嗣位的孫子——魏惠王(又稱梁惠王)魏罃厚幣招賢,龐涓聞訊,即辭別老師,下山應聘,被惠王拜為元帥,兼軍師之職,他訓武練兵,禦敵略地。不久,他的同學孫臏下山相投,龐涓知孫臏之能,怕其奪寵分權,遂設計相害,將孫臏處以刖刑,逼使孫臏秘密逃至齊國。前354年,龐涓率魏軍進攻趙都邯鄲,被齊軍乘虛圍魏以救趙,隻得班師回朝,在桂陵被孫臏安排的齊軍擊敗。前342年,龐涓率兵進攻韓國,次年又被齊軍調遣回魏,在馬陵被齊兵包圍,幾乎全軍覆沒,龐涓自刎而死。

龐涓是魏國由強轉弱時期的一個比較關鍵的人物,他竊位擅權、心胸狹窄、妒能誤國,魏國的衰落與他的政治品行有直接的關係。

沒有真才實貨,隻好虛浮自誇

龐涓攻習兵法數年,確實具備一定的軍事知識,他喜歡把自己所掌握到的有限的知識顯示給別人,惟恐他人不知。他下山受聘,惠王魏罃問其所學,龐涓回答說:“臣學於鬼穀先生之門,用兵之道,頗得其精。”遂把胸中所學盡數傾倒。魏罃向他大體介紹了本國地理上和軍事上的不利形勢,龐涓表示說:“大王不用微臣則已,如用微臣為將,管教戰必勝,攻必取,可以兼並天下,何憂六國哉?”魏罃疑而相問:“先生大言,得無難戰乎?”龐涓當即回答說:“臣自揣所長,實可操六國於掌中,若委任不效,甘當伏罪。”魏罃遂委之於元帥之職。

龐涓口出大言,把自己吹噓成一個軍事上無所不能的人物,借以迷惑他人,其目的是要贏得君主的信任與器重,爭取到應有的權位。魏罃趕不上他祖父的識人之敏和用人之精,在沒有進行實際考察的情況下就把國家的最高軍權交給了龐涓,龐涓因自誇而得了一次“重獎”。

孫臏下山來魏國,投於龐涓門下,他與龐涓曾有同學之誼,又是結拜兄弟,龐涓設宴相待,席間談及兵機,孫臏說到幾處,龐涓茫然無知,佯問道:“此非《孫武子兵法》所載乎?”見孫臏給予了絕對肯定的答複,乃轉口說:“愚弟昔日亦蒙先生傳授,自不用心,遂至遺忘。”龐涓見孫臏來魏,已自覺矮了幾分,但他任國家最高軍職,自不願表現出比孫臏軍事知識上的短少,於是不懂佯懂,當確認自己所問有誤時,又假稱是自己一時用心不到而遺忘。其實,鬼穀先生根本就沒有向龐涓傳授過《孫武子兵法》,龐涓的轉口回答隻是要表明他在學業門類和知識結構上並不比孫臏差,他要在同學麵前保持自己大國元帥的各項優越感,一種無知而自恃矜氣的態度明顯地顯露了出來。

魏罃曾在對談中了解了龐涓之才,孫臏來後,他也想測試其能,乃安排孫龐二人在校場各演陣法,龐涓布的陣,孫臏均能指出其名及破陣之法,孫臏排成一陣,龐涓茫然不識,於是他私下詢問了孫臏,隨後向魏罃報告說:“孫子所布,用‘顛倒八門陣’,可變為‘長蛇陣’。”魏罃叫來孫臏相問,所答相同,他遂認為孫龐二人才能相當。

龐涓的軍事才能本來不及孫臏,這一點他本人是很清楚的,但他不惜采取一切手段,要向魏罃表明自己的才能不下於孫臏。在魏罃對二人能力的考察中,龐涓虛浮和不誠實的品性擴大了自己能力的外界示象,迷惑了考察者,從而保住了君主之寵。

一般說來,人們所具有的個體能量總有一個相對固定的界限,一個人在某一方麵釋能較多,在另一些方麵必然釋能較少,不同方向上的能力發展有相對的不相容性。根據這一道理,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的釋能重點定之於自誇、自顯和權欲方麵,那必然會影響他知識的積累和自我素質的提高,個體能量上的相對守恒一般使內向的發展和外向的發展總有一個相比較的側重。龐涓希望自己在軍事上有豐富的知識和很高的才能而終不可得,他失之於對自己釋能重點的誤定,魏罃對龐涓的實際才能發生錯覺,他失之於對上述守恒道理的絲毫不覺。

他向同學下了毒手

龐涓任魏國軍師不久,當時的著名人士墨翟將龐涓的同學孫臏推薦於魏罃,對孫的才學大加讚揚,魏罃召龐涓問道:“聞卿之同學有孫臏者,獨得孫武子秘傳,其才天下無比,將軍何不為寡人召之?”龐涓回答說:“臣非不知孫臏之才,但臏是齊人,宗族皆在於齊,今若仕魏,必先齊而後魏,臣是以不敢進言。”魏罃並不以此為意,催他作書相請,龐涓隻得作書一封,但心下躊躇道:“魏國兵權,隻在我一人之手,若孫臏到來,必然奪寵,既魏王有命,不敢不依,且待來時,生計害他,阻其進用之路。”孫臏後來受聘來魏,魏罃見之大喜,欲封副軍師之職,與龐涓同掌兵權,龐涓對魏罃說:“臣與孫臏,同窗結義,臏乃臣之兄也,豈可以兄為副?不若權拜客卿,候有功績,臣當讓爵,甘居其下。”魏罃覺得有理,遂拜孫臏為客卿。客卿,有似賓客,君主不以臣禮加之,外示優崇,實是龐涓不欲分兵權於孫臏,魏罃和孫臏全然不覺其意。幾天後,魏罃有意安排孫、龐二人在校場操演陣法,以測試二人之能,龐涓私問孫臏,圓滿地回答了魏罃,給魏罃造成了二人才能相當的錯覺,回府後,他心中暗想:“孫臏之才,大勝於吾,若不除之,異日必為欺壓。”於是精心安排了一場對魏罃和孫臏的大騙局,使魏罃向孫臏施以刖刑。

龐涓是一個極貪權位的人物,正是魏罃先前看中了他的才能,才封他以元帥之職,才能是他獲取權位的惟一根據,現在,他看到孫臏的才能遠遠超過自己,於是感到了對自己權位的巨大威脅,政治防禦的本能促使他要消除這種威脅,追求政治上的安逸。龐涓既然不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提高自己的才能以超過孫臏,那就隻能想法壓抑孫臏才能的發揮,以此作為消除威脅的惟一手段。貪位擅權的龐涓要保持自己因才能而獲得的權位,必然要嫉妒高才,陷害高才。

孫臏作為客卿,常與龐涓相會,龐涓在閑談中了解到在孫臏印象中尚有堂兄孫平孫卓,他們與孫臏少年失散,杳無音訊。約半年後,龐涓派手下心腹徐甲操山東口音,向孫臏送去一信,自稱說:“小子姓丁名乙,臨淄人氏,在周客販,令兄有書托某送到鬼穀,聞貴人已得仕魏邦,迂路來此。”孫臏接信,見是堂兄所寫,勸自己早日還鄉,骨肉團聚。他知二兄尚在,不覺大哭,最後謝絕了回鄉之請,並寫下回信。龐涓從徐甲手中拿到孫臏的回信,改動數句,最後寫成:“弟今身在魏國,心懸故土,不日當圖歸計。倘齊王不棄微長,自當盡力。”他將這封假書信送給魏王魏罃,進讒道:“孫臏果有背魏向齊之心,近日私通齊使,取有回書,臣遣人邀截於郊外,搜得在此。”魏罃心下疑惑,並不十分相信,龐涓又進言說:“父母之邦,誰能忘情?大王雖重用臏,臏心已戀齊,必不能為魏盡力。且臏才不下於臣,若齊用為將,必然與魏爭雄,此大王異日之患也,不如殺之!”魏罃認為孫臏罪狀不明,殺之有害賢之名,拒絕了龐涓的意見。龐涓又提議說:“大王之言甚善,臣當勸諭孫臏,倘肯留魏國,大王重加官爵,若其不然,大王發到微臣處議罪,微臣自有區處。”龐涓見了孫臏,先道得訊之喜,力勸孫臏請假數月省親,並答應說服魏罃批準。這天晚上,他私見魏罃,回報說:“臣奉大王之命,往諭孫臏,臏意必不願留,且有怨望之語。若目下有表章請假,主公便發其私通齊使之罪。”魏罃點頭同意。第二天,孫臏果然上表,請假月餘,還齊省親,魏罃見表大怒,認定孫臏有背魏通齊之心,令削其官爵,發往軍師府問罪。孫臏被押往軍師府後,龐涓佯裝驚異,答應力保孫臏,他奏過魏罃,決定將孫臏刖而黥之,回府後又對孫臏講:“魏王十分惱怒,欲加兄極刑,愚弟再三保奏,恭喜得全性命,但需刖足黥麵,此乃魏國法度,非愚弟不盡力也。”見孫臏並無怨己之意,龐涓喚來刀斧手,將孫臏綁住,剔去雙膝蓋骨,又用針在其麵部刺上“私通外國”四字,他假意哭泣,以好食相待,而孫臏至此兩腿無力,不能行動,隻好盤足而坐。他深感龐涓的三餐之恩,甚不過意,遂答應為龐涓繕寫鬼穀先生注解的孫武兵書。

龐涓出於個人極端卑劣的目的,在孫臏與魏罃之間撥弄是非,一手導演了這場大騙局。他利用孫臏的思親之情,通過假人物、假書信等手段,誘使和唆使孫臏請假省親,另一方麵,又通過改動書信等惡毒手段,向魏罃捏造並密告孫臏的所謂叛魏之罪,終於使魏罃將孫臏的請假省親與逃齊背魏聯係了起來。對於孫臏,他既要定罪殘害,使其無法與自己爭奪兵權,又要外示恩惠,使其心甘情願地傳給自己兵法名著。為了達此雙重目的,他狡猾地借助於魏罃之手懲罰孫臏,自己反而表麵上偽稱庇佑,佯裝孫臏的恩人。

龐涓的一係列表演無疑是對孫臏的欺騙謀害,但同時也是對魏罃的欺騙,騙局結束後,孫臏失去了健全的身體,魏罃失去了第一流的帥才,而龐涓由此穩定地保住了自己的權位,他以嚴重傷害同學的身體和國家的事業為代價,換取了自己權位的穩固,充分表現了他的狠毒和陰險。

聰明反被聰明誤

龐涓設計消除了權力威脅後,獨掌魏國軍權,兒子龐英、侄兒龐蔥、龐茅俱為列將,一時非常得誌。魏國先前由樂羊奪取的中山之地,不久被趙國奪取,魏罃責成龐涓收複中山,龐涓建議說:“中山遠於魏而近於趙,與其遠爭,不如近割。臣請為君直搗邯鄲,以報中山之恨。”魏罃同意後,龐涓遂率軍伐趙,圍邯鄲,趙國以中山賂齊求救。當時孫臏已設計秘密逃至齊國,齊王安排大軍救趙,以孫臏為軍師,孫臏采取“圍魏救趙”的戰略方針,揚言伐魏,調動龐涓回兵,魏軍在桂陵(今河南長垣西)遇到齊兵,誤入孫臏的“顛倒八門陣”,折損數萬人馬,龐涓狼狽而逃。

龐涓在桂陵之戰中方知孫臏已為齊國所用,十分恐慌,遂派人以千金賄賂齊相鄒忌,使其排擠孫臏。龐涓後來聽說齊國已退了孫臏不用,大喜道:“吾今日乃可橫行天下矣!”遂請兵伐韓,魏罃任龐涓為大將,起傾國之兵伐韓,韓國求救於齊,當時齊國新君上任,知孫臏等人之冤,已複其故位,孫臏仍以軍師身份隨軍救韓,他采取直搗魏都的戰略,又一次調動龐涓班師回國。孫臏知龐涓將至,佯為退軍,途中采取“減灶法”,逐日減灶製造齊軍大量逃亡的假象,迷惑敵人,引誘追擊。龐涓第一天派人數齊兵之灶,足有十萬,第二天數灶,僅五萬有餘,第三天灶僅三萬,他以手加額道:“此魏王之洪福也!”並向身邊人解釋說:“某固知齊人素怯,今入魏地,才三日,士卒逃亡,已過半了,尚敢操戈相角乎?”當下選精銳士卒數萬,不分晝夜,兼程追擊。追至馬陵(今河南範縣西南)險要地區,被孫臏事先布置的障礙物截住狹道,龐涓判斷說:“此齊兵畏吾躡其後,故設此計也。”時已傍晚,龐涓命軍士點起火來,齊國伏兵望見火光,萬弩齊發,箭如驟雨,魏兵大亂,龐涓身帶重傷,料不能逃脫,長歎道:“吾恨不殺此刖夫,遂成豎子之名!”即舉劍自刎而死。魏軍後隊不戰而潰,十萬人馬幾乎全軍覆沒,造成了魏國曆史上最慘重的損失。

還在龐涓下山求仕前,他的老師鬼穀先生就告訴他說:“汝不合見欺,他日必以欺人之事,還被人欺,不可不戒!”(本部分引文均自第八十七至八十九回)鬼穀先生深知這位學生心胸狹窄、知識淺薄、好鬥心眼和濫施計謀的毛病,他這一預料,給了龐涓以負責而誠懇的告誡,但龐涓不以為意,並未把老師的正確勸誡當回事,他執掌魏國軍權十二年,為了保住自己的權位,其間耍盡了一些自視聰明的狡獪伎倆,但聰明反被聰明誤,最後慘敗馬陵,身敗名裂,落得了應有的下場。“空嗟覆鼎誤前朝,骨朽人間罵未銷。”(見宋人劉子暈《汴京紀事》)同樣能表達人們對龐涓誤國的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