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樂羊:功高震主的政治悲劇(1 / 3)

樂羊,戰國初魏國人,曾遊學於魯衛,七年後學成而歸,他對自己估價很高,不屑小仕,待價而沽。魏斯準備越過趙國攻伐中山(今河北正定東北),樂羊受翟璜推薦,被任為元帥,經過三年較量,前406年樂羊攻滅中山,回國後被魏斯罷掉兵權,封於靈壽,稱為靈壽君。

樂羊是戰國初期有名的軍事將領,他越國攻地,憑自己高超的戰略戰術為魏國立下大功,成就了功名,但他為功名而作出的犧牲不能為上司理解和接受,其性格特點中本身包含著悲劇的因素。

三緩攻期的軍事戰略

樂羊以西門豹為先鋒,率兵五萬攻伐中山,與中山大將鼓須相遇於楸山,兩軍相持,樂羊對西門豹說:“吾視楸山多楸樹,誠得一膽勇之士,潛師而往,縱火焚林,彼兵必亂,亂而乘之,無不勝矣。”遂派西門豹率精壯之士,帶上引火藥物,潛至楸山敵營放火燒林,中山兵正對月暢飲,樂而忘懷,見營中火起,帶醉而逃。鼓須率一股人馬往山後奔走,卻被樂羊親自引兵截住襲殺,中山兵全線而潰,樂羊遂長驅直入,包圍了中山。

樂羊離國遠征,根據自己一方不宜久戰相持的特點,創造戰機迅速決戰。在戰術上他采用火攻手段,潛師焚林,使敵人不攻自亂,從而以逸待勞,他安排大軍乘亂攻殺,積極擴大戰果,置敵人於必敗之勢。

樂羊的長子樂舒當時在中山為仕,樂羊包圍了中山後,中山君姬窟強逼樂舒登城向父求情,樂羊麵責樂舒,讓他勸君投降,樂舒提出讓魏兵暫緩其攻,以便中山君臣從容計議,樂羊回答說:“吾且休兵一月,以全父子之情,汝君臣可早早定議,勿誤大事。”遂下令停止進攻。一月之後,姬窟又叫樂舒登城求情,樂羊又下令停攻一月,如此三次。他的部將很不理解,前去相問,樂羊告訴他們說:“中山君不恤百姓,吾姑伐之。若攻之太急,傷民益甚。吾之三從其請,不獨為父子之情,亦所以收民心也。”

看來,樂羊三緩攻期,主要的是一種策略手段。從戰略全局講來,與中山的軍事決戰已經結束,其大片土地已在掌握,中山君困守孤城,士氣殆盡,敗亡已成定局,然而,中山屬白狄別族,又遠離魏國,收複後的保持將是所要麵臨的困難問題,姬窟為君時因殘暴無情,惹得國中怨怒,魏國收複時隻有向百姓示以仁政,才是上等的策略。樂羊三緩攻期,正是這一策略的實施,他以兒子求情為緩攻的借口,正是要在殘酷的軍事鬥爭中滲入人情味,使百姓加深對魏國仁政的信任。如果他在兒子的求情下仍然攻城如初,那就等於表示了魏軍的無情,會加深中山百姓的恐懼,既不利於目下的攻城,也不利於收複後的保持。

樂羊的緩攻絕不是不攻。他三緩攻期,姬窟以為樂羊愛子心切,料他不會急攻,因而未做過多的防守準備,樂羊則由此爭取了城中百姓的同情與理解。姬窟最後拒不投降,也激起了魏國兵士的極大憤懣,樂羊下令攻城,雖然城牆堅厚,積糧頗多,但無濟於事,樂羊戰略策略上的成功已使攻滅中山之勢無法逆轉。

食子殉軍功

樂羊完成學業後高自期許,待價而沽,翟璜推薦他為伐中山之元帥,有人以其子仕於中山為疑,翟璜堅持說:“樂羊,功名之士也,子在中山,曾為其君招樂羊,羊以中山君無道不往。主公若寄以斧鉞之任,何患不能成功乎?”魏斯見到樂羊,也當麵表示了他的某種顧慮,樂羊當即回答:“丈夫建功立業,各為其主,豈以私情廢公事哉?臣若不能破滅中山,甘當軍令!”無論是翟璜的估計還是樂羊本人的表白,都反映了他強烈的功名進取心,他以建功立業為一生的根本,這種明確的價值觀就決定了他在一切具體問題麵前的必然選擇。

樂羊看重功名,從而輕視骨肉之情。圍困中山時,他的兒子樂舒出麵求情,出於戰略策略上的考慮,他曾三緩攻期,中山君姬窟拒不投降,樂羊最後下令急攻,姬窟聽從部下公孫焦之言,將樂舒綁縛於高竿上,向樂羊聲稱,若不退師,當殺其子,並讓樂舒在高竿上向父親哀呼救命,樂羊在城下大罵道:“不肖子,汝仕於人國,上不能出奇運策,使其主有戰勝之功,下不能見危委命,使君決行成之計,尚敢如含乳小兒,以哀號乞憐乎?”說罷架弓搭箭,欲射樂舒,姬窟隻好收回長竿。公孫焦又唆使姬窟殺掉樂舒,獻計說:“人情莫親於父子,今將樂舒烹羹以遺樂羊,羊見羹必然不忍,乘其哀泣之際,無心攻戰,主公引一軍殺出,大戰一場,幸而得勝,再作計較。”姬窟從之,將樂舒之肉烹羹,與其首級一同送於樂羊說:“寡君以小將軍不能退師,已殺而烹之,謹獻其羹。小將軍尚有妻孥,元帥若再攻城,即當盡行誅戮。”樂羊認得是兒子之首,大罵道:“不肖子!事無道昏君,固宜取死。”當即取羹當使者之麵食之,吃完後對使者說:“蒙汝君饋羹,破城日麵謝。”姬窟聽了使者回報,束手無策,遂入宮自縊,樂羊終於攻滅了中山。

樂羊看重功名,因而有強烈的事業進取心,他以建功立業、博取名位為一生根本目標,自然在自己價值的天平上就輕視一切,包括自己的骨肉之情。為了根本目標的實現,他舍棄骨肉之情,這是一種必然的行為。樂羊所以要當麵食子之肉,一是要向姬窟表示自己對父子之情的淡漠,破除他挾親人之命而要挾的心理,使他放棄最後的保國希望;二是要向自己的君主和下屬們表白自己的心跡,讓人們明白先前三緩攻期絕不是為了父子之情,防止他們對自己的一片為國忠心發生誤解。樂羊的考慮可謂周到,然而他的行為卻在無意中表明了自己殘忍無情的性格特點。

進退維穀的尷尬

正當樂羊在遠征前線施展他的才能,采用三緩攻期的策略手段時,魏國朝中謗言日起,群臣紛紛上書於魏斯,誣蔑和攻擊樂羊。魏斯還專就此事征求過翟璜的意見,他將這些書信封存起來,待樂羊回國後派人送至其家。樂羊本來大有矜功之色,及見到群臣奏本,大驚道:“原來朝中如此造謗!若非吾君相信之深,不為所惑,怎得成功?”次日,他入朝謝恩,辭掉上賞,對魏斯說:“中山之滅,全賴主公力持於內。臣在外稍效犬馬,何力之有?”群臣的謗言終於減殺了樂羊的傲氣,使他在魏斯的權謀中甘心就範。

樂羊恃才傲物,自視清高,加之在朝時間甚短,從他為帥前後的行為看,並沒有與朝臣建立起良好的人際關係,他和朝臣交往不多,相當多的人對他甚至不甚了解,沒有應有的思想溝通。而且,他一開始就被任為行軍元帥,難免引起許多同僚的嫉妒,使他們心有所怨。樂羊在前線因兒子求情數次緩攻,立即成了朝臣們攻擊的口實,魏斯對樂羊是有一定信任的,然而,三人成虎,眾人的議論不能不影響魏斯對他的最終信任度。

魏斯將樂羊封於靈壽後,免其軍職,翟璜問道:“君既知樂羊之能,奈何不使將兵備邊,而縱其安閑乎?”魏斯笑而不答,朝臣李克最後揭了這一謎底,他對翟璜說:“樂羊不愛其子,況他人哉?此管仲所以疑易牙也。”(本部分引文均自第八十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