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羊在前線不顧兒子樂舒的性命之危,猛攻中山,最後奏凱而還,魏斯在宮中為樂羊設宴慶功,親自奉酒以賜樂羊,樂羊受酒暢飲,趾高氣揚,有矜功之色。宴罷,魏斯命人取來封存甚嚴的二匣送至樂羊家中,樂羊想道:“匣內必是珍珠金寶之類,主公恐群臣相妒,故封識贈我。”命家人搬進內屋,啟匣視之,原來卻是群臣奏本,奏本內盡說樂羊反叛之事。樂羊大驚道:“原來朝中如此造謗,若非吾君相信之深,不為所惑,怎得成功?”第二天立即入朝謝恩,魏斯提到要為他加賞,樂羊再三謝辭,魏斯遂對他說:“非寡人不能任卿,非卿亦不能副寡人之任也。然將軍勞矣,盍就封安食乎?”(以上引文均自第八十五回)遂以靈壽(今河北平山東北)封於樂羊,稱為靈壽君,他的兵權也就隨之罷掉。
通過魏斯的這一步驟,他用人上的權術已被充分地顯露了出來。他所以要讓樂羊看到群臣的謗言,其中有著極為隱深的動機:首先,他要殺殺樂羊成功後的自傲之氣,要他明白,攻戰的成功既有自己本人的功勞,也離不了其他因素的配合,他次日對樂羊的談話中提到成功的兩種因素,強調樂羊,以便使他能感到適當的滿足;強調自己,能夠使樂羊適當降低自我估價,且使他能感到君主的恩德。魏斯讓樂羊看信的動機尚不局限於上述方麵,主要的還在於他想要順當地收回樂羊的兵權。樂羊知道了群臣的謗言後,自然有一種成功後的僥幸,他也會看到在朝中幹事的艱難,因而難免出現急流勇退的思想,加上他對魏斯先前信任的感激,必然樂於交出兵權,安於魏斯的安排。
罷免樂羊兵權是魏斯的既定動機,但在很大程度上魏斯並沒有首先直接出麵,他讓樂羊看了朝臣的全部誹謗書,實際上是以群臣來壓迫樂羊,逼樂羊就範,而魏斯本人則表麵上處於超脫地位。在樂羊看來,魏斯開始不信謗是對自己的信任,現在向他送來全部謗書,更是一種超常的信任,他對實際上的罷權人魏斯反倒會由衷地感激。罷了你的權反要讓你感激,這正是魏斯用人權術的機妙處。
在魏斯的一係列措施中,有兩個問題應該引起注意:第一,他對樂羊的罷權動機至少是在群臣上書時就萌發的,考慮到當時的情況,他秘而未宣,嚴加封存,樂羊回兵後,送匣是他實施這一動機的重要步驟。向樂羊公開群臣的謗書,等於暴露了群臣對樂羊的陷害,即使讓樂羊在朝繼續任職,那他心理上感到對立麵的眾多,無法放手,再也不好幹事了,對此魏斯不會沒有想到,他隻是認為,罷免樂羊是遲早的事情,樂羊是否在朝工作方便,已是無所謂的事情。第二,魏斯在向樂羊送匣時封固甚嚴,也可能有擔心群臣知道,產生被出賣的感覺,但最主要的是要提高樂羊開匣前後的心理反差度,加強謗言對他的震撼力。樂羊開匣前對內中之物有極高的估價,這種價值期待強化了後來的內心震恐,於是他心甘情願地辭賞,毫無怨言地交權,十分滿足地受封,一切都順乎魏斯的安排。
魏斯是戰國初期很有作為的政治家,他尤以善馭人才而聞名。他尊士尚賢,開創了戰國時期的養士之風;他重用法家李悝,推行新的經濟政策和法製政治,為各國的變法運動開了先河,吳起後來自魏奔楚,商鞅自魏去秦,他們的變法與魏國的新製均有一定的淵源關係。魏斯在用人上的一套策略和方法,對法家權術理論的形成和後代用人方法的曆史借鑒均有重要的作用。魏斯親手開創了一個強大的魏國,對戰國政治格局的演變發生了直接的影響,也為後世提供了成功的政治經驗。